朱槿菲沉默半晌,擡眼看他,忽道:“你退出吧。我的專輯制作。”
李燮不語,有點疑惑地看着她,不确定這是不是又一次她情緒不穩的任性之語。
不是,她想好了。
“我沒有辦法繼續跟你共事,而且,承認吧,我們的對于制作的理念不合,之前隻是假裝它不存在,現在我受夠了。”
部分實話添油加醋,成了刀槍棍棒,被拒絕的難堪變成了酸苦的恨意。
就是這樣,李燮被解雇了。她結束了和李燮數年的合作,還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快刀斬亂麻。
李燮聳聳肩,沖她舉起手,語帶安撫:“No hurt feelings, ok?”
她就很氣餒,傷不到他分毫,可能因為他根本就不在乎吧。
想到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樣子,一顆不定時炸彈。
她扯扯嘴角。
李燮走前,又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很久之前,你健身房暈倒那回,帶你去醫務室的人并不是我……這事你知道吧?”
該死,他這又是從哪裡聽說的?
朱槿菲咬了咬牙,幹脆答:“知道。”
李燮點點頭,便也不說什麼。體面地跟她告别,即使她毫無反應,扭開門走了出去,正遇上趕來的申東國。
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申東國二話不說替朱槿菲向李燮道歉,幾乎是習慣性的。
朱槿菲就在不遠處,看着申東國的身影,不在她面前的時候,他的背似乎挺直了一點,不變的是那副黑框眼鏡。
那個人不是李燮,她早就知道了。
在申東國數次從八卦記者的長槍短炮中将她解救,她蒙着他的外套,握着他的手被帶向一個安全的地方,那時候;在演唱會她體力不支再犯低血糖,他穩穩抱着她在後台穿梭,塞到她嘴裡每塊巧克力,在下次上台前告訴她要堅持下去,那時候。
隻是為什麼是他呢?
*
“朱小姐,時間到了。”薄文周看了看表,門口傳來敲門聲。
第一次心理咨詢結束,申東國從門口探進頭來。
“醫生,我來接菲菲。”
薄文周扶了扶眼鏡,才道:“請進。”
朱槿菲從沙發上起身,伸了個懶腰,表情輕松而愉快,像是剛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午覺中醒來。醫生助理進來了,帶她先行離開,有個首次就診的回訪需要她配合。
房間裡剩下薄文周和申東國。薄文周蓋上記錄病人情況的檔案,萬寶龍鋼筆卡在扉頁,輕輕一轉——身為心理醫生,他也有些輕微的強迫症。
沖申東國微笑:“您有什麼事嗎?”
申東國有些局促,看着這個古典而文雅的咨詢室房間,一看就是朱槿菲會喜歡的,包括這個斯文而俊秀的醫生。他的工裝夾克像是突然變小了,緊緊箍在他身上,他的肌肉縮在裡面,連自己都覺得很窩囊。
“沒什麼……就想問問,你們聊的怎麼樣?”
薄文周含笑道:“不錯。”薄唇輕啟,惜字如金。
“不知道菲菲有沒有跟你說……”
薄文周打斷他:“抱歉,診療過程是嚴格保密的,恕我無法告知。”
申東國略窘:“我不是……好吧。”
朱槿菲不是未成年,他也不是她的監護人。他隻是她的,經紀人。
隻是多年的直覺告訴他,朱槿菲最近有事瞞着他。這個認知也讓他感到焦慮。
他在這間咨詢室裡左看右看,目光落到那些看起來無比艱澀的心理學書籍上,開口道:“最近我也想自學一些心理學……不知道醫生有沒有什麼推薦的?”
多少也有點和這個醫生套近乎的意思。
薄文周笑了,申東國也不懂,他那笑容裡是什麼,是看穿了他?理解,憐憫,還是輕蔑?
申東國脾氣很好,卻被他看得有點不舒服。
薄文周放下交疊在一起的雙腿,從沙發對面的扶手椅上站起來,踱回自己的書桌上,接着遞給他一本書。
“作為一個合格的監護人,我的建議是,看這本就夠了。”
申東國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是說的“監護人”,還是“經紀人”來着?算了,不管它……誠惶誠恐接過,隻見中等厚度的線裝書上書幾個大字:《兒童心理學》。
申東國:……
薄文周道:“這書借給你,朱小姐預約了下次,你要是想,也一起來吧。”他扶了扶金絲眼鏡,沖申東國淡淡地微笑:“不收你額外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