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典大喜,生怕石靜反悔似的,茶都沒喝,押着最後幾車嫁妝離開了。
先去内務府交割,然後直奔毓慶宮複命。
“你聽清楚了,那天她當真會來?”石靜平時穿着樸素,很多人都說她有太皇太後的遺風,胤礽覺得她不光在穿着上像太皇太後,說話時也像。
有話不肯直說,七拐八繞地全都是弦外之音,不仔細聽,被她罵了,還覺得是誇獎呢。
偶爾正話反說,一句話說出來,不同的人能理解出不同的意思。
“石家大姑娘把請帖收了,原話是,好,七月初七的乞巧會我去。”陳典把石靜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原來她在别人面前說話如此直白,隻與他說話時七拐八繞。
思及此,胤礽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莫名而隐秘的歡喜,她對他和别人始終是不一樣的。
七月流火,七月初七日又是個難得的大晴天,想到等會兒要步行進宮,一路上連棵遮陰的樹都沒有,石靜感覺自己沒犯熱症,也會中暑。
被邀約進宮,和去長公主府、校場、西苑都有不同,需要按品大妝。
石靜目前沒有品級,卻也不敢馬虎,衣裳要穿最新最名貴,也是最厚實的那一套旗裝,盤扣一直系到下颌,要多悶熱有多悶熱。
首飾與衣裳得配套,最隆重的禮服當然要配最沉重的頭面,就連胸口的壓襟都是一大塊羊脂玉,太輕了壓不住。
直接導緻石靜人還沒出家門,就已經有了中暑的感覺。
“姑娘,冰窖裡的冰用完了,昨兒去公中領,說今兒一早給送來,可到現在也不見人影兒。派人去催,又說公中也沒冰了,還得找人現買,明兒才能送過來。”
石靜要上馬車了,管着長房冰窖的仆婦才匆匆過來禀報。
“杜若你現在讓人去買,不管用多少銀子,出發前冰山必須擺到馬車裡。”
石靜吩咐完杜若,又看芳芷:“冰窖管事換人,叫了牙行進來,把她一家子都發賣了。”
頓了頓才道:“你管事不力,罰半年月錢,再有下次,降等。”
不是石靜苛待下人,而是她的熱症足以緻命,全家人都知道,卻還是在今天出了這樣的事。
要說不是故意的,反正她不信。
别人都把手伸到她院子裡來了,她若不給剁了,天就知道下一回會發生什麼。
她可以不管家,也可以在言語上忍讓隔壁,卻不能在暑天受一點委屈。
那仆婦反應過來還想大呼求饒,早被人堵上嘴拖走了。
二夫人很快得到消息,微微蹙眉,吩咐心腹把二房冰窖裡的冰藏好了,千萬别被發現。
站在她身邊的心腹嬷嬷發起愁來:“沒想到大姑娘看着和氣,行事卻如此狠辣,往後再向長房那邊伸手恐怕更難了。”
這回也是花了大價錢,才七拐八拐地買通了那邊看管冰窖的人。
寶珠則朝窗外看了一眼,幸災樂禍地撇撇嘴:“這樣熱的天進宮,馬車裡有冰山也扛不住吧。”
杜若平時負責溝通外院,很有些門路,幸不辱命在出發之前買來冰山,放在了馬車裡。
饒是如此,石靜在宮門口下車時被烈日一晃,腳下不免有些踉跄。
她深深吸氣,擡起一隻手擋住陽光,才感覺好些,提步朝宮門走去。
在宮裡乘轎,要麼卡年齡,那麼卡品階,石靜剛好一樣不占。
偏偏她沒資格乘轎,在宮裡的熟人還特别多,進宮之後得先步行去東邊的慈仁宮給太後請安,然後才能步行去西六宮參加那個勞什子的乞巧會。
白天辦的乞巧會。
“石姑娘,六格格怕您天熱中暑,特意讓咱們等在此處。”通過盤查走進宮門,迎面瞧見翊坤宮裡她認識的一個太監,帶人擡着軟轎在等她。
六格格再尊貴,也使喚不動宜妃身邊的太監,更不可能擡了翊坤宮的軟轎來迎她。
石靜熱得頭暈,朝那太監點點頭,佩蘭走上前遞了一隻沉甸甸的荷包過去:“請公公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