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私塾後,秦姝也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不少東西。
回到家後,看到已經坐在院子裡的鄭多财,目光漸漸在鄭多财身上凝實。
感受到某人不善的目光,原本就坐得闆正的鄭多财,這下腰挺得更直了。
“你該不會是跟在我身後回來的吧?”
不怪秦姝小心眼,而是這種事像是他能做的。
聞言,鄭多财的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我又挑了兩缸水,實在挑不動了……”
話未說完,秦母從院子旁邊走過來,手裡還拿着一盤糕點,主動接過話茬:“小鄭沒關系的,這水分幾天挑都行,一下子挑滿,可不得把人累壞了?”
聽到秦母的話,秦姝不滿地癟嘴。
怎麼感覺自從這厮來了之後,娘老是向着他說話?
秦姝心裡又後悔了一些。
走到鄭多财身後,秦姝面無表情地出聲:“和我來一趟。”
說完轉身就走,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見狀,鄭多财朝秦母露出歉意的笑容,然後起身跟在了秦姝身後。
秦姝直接帶着鄭多财到了自己房間。
鄭多财看着此時面無表情甚至稱得上有些陰沉的秦姝,大氣不敢出。
見鄭多财站在門口,離自己老遠,秦姝催促一聲:“過來。”
鄭多财聞言,雖心中惴惴不安,但還是耐不住壓力上前幾步。
見對方離自己還是距離好幾丈,秦姝的耐心用盡,轉身取下自己身後的背簍,将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一股腦全塞到鄭多财手裡。
“這是什麼?”
鄭多财看着手裡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堆東西,十分疑惑不解。
“我今天下午去了官府一趟,給你辦的戶籍文書。還有你現在雖然穿着我爹的衣服,但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衣服布料了,所以我買了兩件新的。還有!這是給你買的膏藥,就你那細胳膊細腿的,挑個水都能暈過去……”
秦姝一邊說,一邊清點着。
意識到手裡的東西是什麼後,鄭多财的眼眶頓時紅了:“桑桑小娘子,你真是我見過最善良最好看的小娘子了……”
“打住!”
秦姝擡手制止鄭多财的馬屁:“這些花費都記在你的賬上,用工錢抵。”
蓄滿的情緒頓時沒了宣洩口,不過鄭多财早已是債多不愁的狀态,對此倒是接觸良好。
看到鄭多财抱着手裡的東西,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樣。
秦姝擰眉,開始趕人:“好了,出去感動吧。明天要陪我去省城一趟,你明天卯時前就要起。要是今晚還睡不着,就把剩下的三缸水挑了。”
鄭多财乖巧地點頭,然後轉身出去。
“等等!”
鄭多财才到了門口,卻被秦姝叫住了。
回頭一臉疑惑地看向秦姝。
秦姝欲言又止,最後道:“還有,你在我爹娘面前收起你走江湖的那套!”
這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在裡面。
鄭多财不解,不明白秦姝說的是什麼。但是他明白,此時的他,隻需要點頭即可。
到了晚上,不知是明日要早起,還是因為什麼。
鄭多财果然沒睡着。
翻來覆去好幾遭之後,鄭多财還是走出了房間。此時屋外夜色繁星滿天,忽明忽滅。
鄭多财肩頸上還貼着秦姝白日裡給的膏藥,一股股細微卻不容忽視的灼熱在鄭多财的肩頸和腰際燃燒。
漸漸地,從一處兩處生發,最後竟然燃過全身。
就連鄭多财的臉上,也似乎因此染上一片不自然的紅暈。
哪怕如今身外夜涼如水,仍澆不滅此時身上突如其來的熱感。
這股突然的,沒有緣由地灼熱,不僅燃燒着鄭多财的身,也仿佛在燃燒着他的心。
吐出一股濁氣,已經分不清是從内到外,還是從外到内的熱。
鄭多财隻覺得就連自己腦袋都變得暈乎乎的。
釀酒坊内寂靜無聲,坊外蟬鳴不斷,一聲長過一聲,一聲高過一聲,仿佛相互較量着,也将鄭多财心底最後一絲甯靜也如湖水一般被攪亂。
最後,隻剩下一地狼藉。
擡手覆在雙頰之上,冰涼的觸感終于叫鄭多财回過一點神。
感受到臉頰的溫度漸漸回落,明明此時除了他自己,便再無一人,可鄭多财還是在心裡偷偷松了一口氣。
鄭多财終于定神,目光灼灼,即便眼神平靜,也藏不住底下的洶湧。
鄭多财拿起角落裡的扁擔,轉身出了釀酒坊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