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番插曲,衆人回過神來。
但沒什麼人上前,一時之間竟陷入了僵局。
“秦家娘子,我家公子想買你這裡的酒,每種酒各一瓶,這是我家公子出的價,不知你們可滿意?”
一小厮穿過圍觀人群,将手裡的一貫錢捧在衆人眼前。
見狀,衆人皆倒吸一口涼氣,縱然這酒再好,這一貫錢肯定也是超出了它的價值的。
秦姝同樣也不例外,朝四處望了望,卻不見一個穿着打扮可以随意拿出一貫錢揮霍模樣的人。
意識到秦姝在看什麼,小厮連忙恭聲解釋:“娘子勿怪,我家公子自幼體弱,不宜出面。适才在酒樓二樓看到郎君與娘子賣酒,十分感興趣,這才命我來買酒。”
聽到這個體弱的理由,秦姝莫名想起從前自己見到的某人,難道果真這樣巧嗎?
“既是體弱,還是要少飲酒才是。更何況,我這酒也值不上這許多銀錢。”
秦姝淡然拒絕道。
得到公子預想的結果,小厮不緊不慢,繼續說道:“我家公子料到娘子會如此說,特意囑咐我了。人活一世,難得暢快得意,故而花一貫錢買一日的暢快,并不虧。且我公子正因體弱,難得有感興趣之物,這酒也并不常飲。今日心之所至,故而遣我來買酒,隻想着若能多一日得意,縱然來日死了,也無遺憾。”
見對方這樣說了,秦姝也不好再拒絕,示意鄭多财收好錢,将對方要買的酒送到對方手裡:“這褐色的桂酒,是我仿前朝古方用香料釀成,味道辛辣;還有這青色的是燒酒,酒性最烈,須得小心飲用。紫色的是桑葚酒,味道偏甜,黃色的便是黃柑酒,味道偏酸。再有這白色和粉色的分别是米酒與黃酒。”
“多謝娘子提醒,我都記住了,必定轉告我家公子。”
小厮抱着各色酒瓶,配上他嚴肅認真的神情,畫面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見對方離開,秦姝又叫住對方:“還請你再幫我同你公子轉告一句,人活一世,暢快得意難得,可富貴平安更難得。公子雖自小體弱,必然諸多限制,想來家人愛重,才有公子今日豪言買酒之舉。如此便更顯得生命可貴,須得好好珍惜才是。”
聽到秦姝的話,小厮明顯的眼神一愣。
不過僅僅一瞬,小厮便回過神來,這下道謝的神情更加真摯了幾分:“娘子言之切切,我定轉告我家公子。”
人都走遠了,鄭多财反而比其他人都愣得要久,盯着身側的秦姝發呆渾然不覺。
隻是腦子裡還不斷回憶着剛剛秦姝的話。
雖是勸告别人的說辭,卻也叫鄭多财多了幾分深思。
生命可貴,不過是于那些富貴圓滿的人家中的說辭罷了。
可即便如此,真到最後一刻時,哪怕一貫說着不在意的他,不也貪生怕死嗎?
想到這,鄭多财的嘴角自嘲般地勾起。
有人開了先例,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
更多的人上前嘗酒估價,秦姝一一回應,轉頭發現鄭多财又在神遊天外。
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在鄭多财的腦袋上:“給我幹活!”
鄭多财反應過來,甚至都來不及呼痛,隻感覺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就轉身照秦姝的指揮,将背簍裡的酒拿了出來。
很快,秦姝一早背來的酒就賣了幹淨。
竹簍裡便隻剩下用布包着的銅闆了。
鄭多财将借來的水桶和碗還給馄饨鋪的夫婦,秦姝則拿出一些銅闆,要給對方作為答謝。
老婦人擺擺手拒絕:“你們小夫妻出門做生意也不容易,我和老頭子也隻是幫了自己能幫的,不必給錢。”
聽到對方猝不及防的話,秦姝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這下正好和紅着臉的鄭多财做了個伴。
鄭多财的反應也不遑多讓,吓得連忙擺手拒絕:“老婆婆,你誤會了!”
“對啊!婆婆你誤會了,他是我家的長工!”秦姝也趕忙解釋。
之前隔得遠了,老婦人也沒太注意秦姝的打扮,這會兒才注意到秦姝的頭發還是少女發式,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也頓時不好意思地道歉:“瞧我,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二位娘子郎君别怪老身才好。”
見對方這麼大一把年紀了,本就是無心之失,這會還這麼認真地道歉。
反倒讓秦姝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便繼續道:“既然婆婆和爺爺不肯收我們的錢,不如賣我們兩碗馄饨吧,正好忙了這一會,也餓了。”
聞言,老婦人這下并未拒絕,而是轉身讓老人下了兩碗馄饨。
二人相對而坐,等馄饨的間隙,秦姝就開始算賬:“今日賣酒的錢超出了預期,雖然一開始是你沒記住酒價,但終歸是你想的法子。所以今日掙的錢我應該額外分你五百文,算是你想賣酒點子的額外酬勞。”
“真的嗎?”
聽到有額外五百文的收入,鄭多财的眼睛都亮了。
“但是——”
秦姝話鋒一轉。
“之前給你買的兩套新衣一共花了我二百七十六文,膏藥花了二十文,給你辦戶籍文書花了一百文,砸碎的水缸值五十文,修理窗戶以及置辦新的木材要三十八文,另外待會的馄饨錢要六文。”
秦姝每算一筆,鄭多财的心就沉下一分。
“這樣算下來,你最後還剩十文。”
秦姝說完,便從手裡的銅闆撥出十文,放到鄭多财眼前。
看鄭多财遲遲不動,秦姝挑眉:“怎麼?嫌少?”
聞言,鄭多财連忙将桌上的銅闆收到自己口袋裡,頭也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他敢肯定,但凡他動作再慢一點,這十文都要沒有了。
看到鄭多财如此識相,秦姝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這時熱氣騰騰的馄饨也被端上了桌
秦姝低頭正準備吃,餘光瞥到鄭多财紅了一天的臉,問道:“你真的沒事嗎?臉紅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