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娴打了三通電話後,對話那頭才接通。
“喂,江斌,你讓司機把我帶到了什麼破地方?”
她拉着行李箱,穿着一雙高跟鞋站在一個十字路口,旁邊隻有一塊飽經滄桑的路牌立在雜草叢生的土裡。
“老子是你爹!别沒大沒小的,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那裡反省一下,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我會接你回來。”
江娴嗤笑一聲:“憑什麼,我又沒做錯,她自己摔下去的,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沒等電話那頭說完江娴憤恨地挂斷電話。
她渾身顫抖,抓着行李箱的那隻手都泛起了白,昂貴的小皮鞋狠狠地往地上跺了一下。
夏風吹過小城的林蔭道,梧桐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地上斑影舞動。
江娴慢慢的推着行李箱,穿過一棟棟充滿年代感的居民樓,突然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一個少年的身影埋在電瓶車後,低頭奮力地用扳手扭着前輪的螺絲。
他留着一頭微分碎蓋,穿着一件白色棉質背心,裸露的雙臂線條分明,汗水使得背心更加緊貼身軀,腹部的肌肉若隐若現。
他從車後探出頭,起身,拿起一旁的毛巾随意的往臉上抹了抹。
江娴往邊上一瞥——老吳修車
一塊簡陋的招牌放在人行道上,後面是飽經風霜的老樓,牆角的青苔向上攀延,整棟房子像一個镂空的正方形,外邊開了幾個方形口作為窗戶。
微風不燥,江娴拖着個大行李箱漫無目地往前走。
“咔哒——”
她手一頓,回頭一看行李箱上一個輪子被路上的一個坑給弄掉了。
那個輪子咕噜噜地滾到一邊,發出的聲音像是對江娴的嘲笑。
江娴汗顔,這都是什麼破事讓自己給遇到了。
她帶的東西很多,箱子很大,都是些衣服,鞋子,香水,雜七雜八的都有,她嘗試着拉了幾下,發現根本就拉不動,便用小皮鞋踹了一腳箱子,咂了一下嘴,放棄了掙紮。
一個中年婦女推着一輛酒紅色的電瓶車經過江娴身旁,停在了前方。
“老闆,我這車輪被路上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扔的釘子給戳漏氣了,你給我看看。”大媽頭上戴着一頂電瓶車專用遮陽帽,手上拿着不知道哪來的廣告紙,不停地給自己扇風。
“肖野,你過來修一下這輛,剛剛老陳打電話過來說那邊有一輛車要我過去修,這邊就交給你打理了。”吳伍也不做多留。
少年聽完隻是點了一下頭,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滿是車油的手。
大媽把車放這之後,就走了。
霎時,周圍就隻剩下江娴和肖野兩人。
江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竟鬼使神差地把行李箱連拖帶拉的走到肖野面前。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沒辦法,這麼偏僻的地方,自己又要拉着個行李箱去鐘桃家,這簡直比跟江斌坐在同一間房間裡還難。
她開口道:“你這裡修行李箱的輪子嗎?”
說完江娴就想給自己來個耳巴子,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修電瓶車的地方怎麼可能會修行李箱的輪子。
肖野手中的動作頓了頓,随後在地上拿起一個扳手,繼續搗鼓起來:“抱歉,我們這不修這種。”
“我……”
她想要解釋一下,但發現明明自己平常是個巧言巧語的人,現在卻就一句屁話都說不出口。
好長一段時間的寂靜。
終于,還是江娴先打破尴尬。
既然箱子不能修,問個地方總行吧。
“那個,你知道鐘桃家怎麼走嗎?”她問道。
肖野清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本來是不想理會的,但聽到她問的那個地方,這才擡起頭來看她。
“知道。”不摻雜任何感情。
江娴見他擡頭回答,一聽就有戲,興奮地拍了下手:“太好了,你能告訴我怎麼走嗎?”
肖野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的皮膚很白,陽光打在臉上幾乎要變得透明,眉毛細長,一雙杏眼圓滾滾的,在裡面仿佛能看到被寵溺的嬌氣。
江娴見他久久都沒回答自己,不禁有點惱怒,在海市,誰敢不回江大小姐的話,個個都巴不得她問一句說十句。
“喂。”她沒忍住喊了他一聲。
“你是什麼人?”他終于開口講話。
“我是什麼人?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可是……”江娴正生氣着,突然想到什麼,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跟這種窮鄉僻壤的人講人家未必認識自己,講了也是白講。
算了。
“鐘桃是我奶奶,我來她家住幾天。”江娴換了個說法。
“她家有點距離。”
“沒關系,這裡有車可以打嗎?最好是四輪的。”江娴到這也沒得挑了,最起碼她的出行工具總得是個小轎車吧。
“沒有,現在這個點都在休息。”肖野輕輕地吐出一句話。
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一道驚雷,一下劈在江娴的腦海中。
肖野也沒去多管她,自顧自的幹起手中的活,江娴不禁在心裡把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罵了個八百遍。
她也隻能認命地站在一旁,拖着行李箱蹲在了樹蔭底下,一人一箱就這樣孤零零地立在樹下。
要不是向韻在宴會上算計她,自己現在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江娴覺得一團陰影朝自己靠了過來,她睜開眼,看見肖野不知何時換了一身衣服,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洗了個澡,身上沒有黏膩的汗水和烏黑的汽油,隻有一股清爽的肥皂香味,精緻的五官在陽光下讓江娴移不開眼。
“走吧,我帶你過去。”肖野拉起她的行李箱,将它側過來,隻用兩個輪子都是好的一面。
江娴咽了咽口水,回過神來,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