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處的規則紙上更新:‘摩天輪檢修完畢,修理工已離開,歡迎各位玩家前來參與。’
規則紙仿佛新了一些,字迹不再模糊到難以辨認。同時上面有一句話飛速的出現又隐去:‘兩個小人坐在太陽下,一個熱死隻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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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其實我在這裡等了很久。”‘周延’的身體坐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姿态閑适,手肘曲起,用手背托着臉,“差點忘了,人類的眼睛在黑暗中是看不見的。”
周延:‘這裡是鬼屋。’
‘她’頂着周延的臉點頭,“沒錯。”她打起響指,一支支蠟燭無風自燃,黑暗如潮水般褪去。與樂園處的其他地方不同,這裡極其複雜華麗,花紋繁複的長桌上,依次擺着巴洛克風格的銀質燭台、多層餐具、精美的刀叉,厚重的紅色窗簾一層一層自天花闆垂落,上面用金線銀線繡着遊樂場中的一個個項目,每一個場景中都有大量的npc參與,翩翩起舞。動物造型的卡通人偶模型比人要高大的多,他們或坐或站的擺放在角落,但是無一不低垂這頭顱,無形的對圓桌後的人表達臣服。
那裡是房間的正中,有一把複古厚重的深紅色圓椅,椅子上坐着一個熟睡的少女。她微微側頭閉着眼睛,長長的頭發垂落,輕柔的蓋住她的側臉、肩膀,一直垂到膝蓋,在她端放的手背上打卷。
美好而安靜,沒有呼吸。
華麗的紅絲絨地毯上編織着金頂高聳的大門、其上有無邊的黑夜和吹響号角的兔頭卡通天使。水晶裝飾的吊燈和燭台,長而潔白的蠟燭上冒出幽藍的火光,但是火焰卻将這一室染成暖黃色。
周延冷眼看着,哪怕面前的少女美麗的不像真人,在這詭異的氛圍下他也絲毫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他的語氣簡明扼要,‘你死了,所以要搶走其他玩家的身體。’
‘她’說:“可能這就是玩家的通病吧,越是資深的玩家腦補的越多。”
話風一轉,“你是我第一個請來的客人,”‘她’站起身,走到那具少女的屍體旁邊,伸手穿過她的腋下,托起她的脊背,“我邀請你見證‘我’的蘇醒。”
這畢竟是周延的身體,哪怕他現在無法控制,但是手上的觸感難免傳來。他驚訝的發現這句屍體依然溫熱、柔軟,在他的動作下,溫順而聽話的依靠在他的胸膛。
仿佛可以對她有着上位者的天然掌控。
而現在,他明明深陷囹圄,甚至即将步入死亡。極緻的反差令他的心髒開始彭彭跳動——或許那已經不算是他的心髒了。
‘她’拖着這具無知覺的身體翩翩起舞,“貿然‘邀請客人’實在是不理智。或許‘我’真的太久沒跟人類交談了,希望在‘我’完全蘇醒的那一刻,有曾經的同類為我歡呼。”
周延的視線随着她的動作落下,懷裡人偶一樣的少女擡頭,她潔白光滑的臉上,眼睫毛像閉合翅膀的蝴蝶,小巧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巴。恍惚中,他看到她顫抖着睫毛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又大又圓,帶着貓兒一樣的天真和懵懂。然後對他笑了一下。
再次定睛看去,人偶依然閉着眼。
周延的心驟然下沉,他出現了幻覺。這是自身的‘感知’被副本入侵,接近崩壞的前兆。
‘她’的聲音還在繼續,“你知道當人類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後,難免會得意忘形。我也不能幸免。或許這也是你存活至今的原因之一,”她擡起周延的手,緩緩撫摸着自己的臉,一曲終了,她将自己的身體放回圓椅上,“從這個角度上看,我也還是個人類啊。”
周延再次看到圓椅上的少女顫動着眼球,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看向這個黑暗而華麗的房間。然後等待着再次沖他一笑,無形中如死神收割他的生命。
他立刻開口:‘殺了我。’
‘她’伸手按在左胸處:“你的心跳的好快……這麼害怕?”她有些感慨,“其實我并不準備恐吓你,你作為玩家,恐懼如影随形。這可并不是我的錯。不過既然客人強烈要求,那好吧。”
“再見了,我短暫的‘同伴’。可惜你未曾看到我完全蘇醒。”
‘她’操縱周延的身體向外走去,走過漆黑的長廊,将他的頭顱套進高懸的、裝飾用的環形窗簾布中。
她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如果周延還有心情辨認,就會發現她唱的是:一個小人好寂寞,他上吊後一個也不剩。
黑暗瞬間吞沒周延的意識。
至此,殘破的遊樂場副本落下帷幕。
趙書墨完全的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