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崔雲歸翻了個身,小心的把拉起被子蒙過頭頂,被子陳舊的不知用了多少年,裡面棉絮早磨去了,如今隻餘薄薄一層,已沒了禦寒的作用,崔雲歸壓根不敢大力拉扯它,憂心稍一用力就把它扯壞了。
婦人所說的家中貧困當真沒有半點虛假,但她說的茅屋兩間明顯誇大,這茅屋與其說是兩間倒不如說一間,所謂兩間隻不過用木闆隔出了兩個空間而已。
正因如此,這房一點也不隔音,躺在床榻上清晰到連裡邊屋子裡的人翻身的動靜都能聽到。
崔雲歸久處富貴不知人間疾苦,今日見聞,無一例外不在撼動着她對整個世道的看法。她懷疑崔府最末等的仆婢也比這住的好,吃食什麼先不論,單說住所,崔府最末等的仆婢雖住的空間逼仄,但也有一床足矣抵禦寒冷的棉被,這夫人竟……
她心中一片澀然,越想越深,本就毫無睡意這下更是腦清目明,崔雲歸幹脆不睡了,披衣掀被下了床,搬了個矮凳打算去院裡坐一坐,讓夜風吹散一些她的愁緒。
甫一坐下,崔雲歸就聽見院中有悉悉簌簌的異響,接二連三的遇害經曆不住的挑逗着她的神經,崔雲歸立馬戒備起來,豎起耳尖分辨聲音的來源,确定聲音是從西南角傳來的後崔雲歸提起裙擺掉頭就想回房找溫序秋,行至一半,崔雲歸突然想起來溫序秋不久前才睡下,她蓦然停下,左顧右盼一番,最後抄起婦人随手放置在石頭邊洗衣的棒槌在空中揮了兩下
不錯,還算稱手。
崔雲歸深吸一口氣,舉着棒槌蹑手蹑腳往廚房走去。提起裙擺跨過橫欄,方才在院中聽到的悉簌聲越發明顯,崔雲歸按兵不動,蹲在牆邊聽了片刻,聽到的是女人的啜泣聲和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期間還不時有碰撞聲,崔雲歸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總覺得這聲音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哐當”一聲響,裡面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崔雲歸的記憶也被這聲“哐當”喚醒,她大駭,廚房中竟是一對男女在颠鸾倒鳳?
不過,這院中除了婦人一家三口與借宿而來的她和溫序秋五人外暫無他人,溫序秋和婦人一家三口尚在房中酣眠,那是何人在此行苟且之事?崔雲歸轉過去的半幅身軀重新轉了回來,她單手扶在門框上,小心謹慎的從虛掩的門縫往裡看,猝不及防的,她撞進了一雙凄婉無助的淚眼裡,淚眼的主人是收留她和溫序秋過夜的婦人。
她不願!她是被迫的!她在遭受淩辱!
崔雲歸重新握起了棒槌,平複狂跳的心,一腳踹開了虛掩着的門,在房中兩人都還未反應過來時掄起棒槌一捶砸在了男人的背上。
男人吃痛,驚叫一聲,崔雲歸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痛砸了幾下,将男人打的抱頭鼠竄,崔雲歸則站到婦人身前,瘦弱的身軀毅然決然的将衣不蔽體的婦人擋在身後。
男人被連着捶了幾棍後也緩過神來了,他摸着被打痛的肩膀,兇神惡煞的回頭放狠話
“嘶,呸,一個快死的人了勁還挺大,敢打老子!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咒罵聲在男人看到崔雲歸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片刻後,男人的肩膀在這時不醫而愈,他甩動着手一步步向崔雲歸她們靠近,滑膩的目光将崔雲歸自上而下反反複複掃射了幾遍,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
崔雲歸暗暗握緊了手裡的棒槌,偏生那男人毫不在意她手上的棒槌,死到臨頭還滿臉□□的用言語極盡侮辱挑撥她們
“呦,我就說你今日怎麼死活不願去房裡,原來房中除了你的死鬼夫君還藏了個美人兒,你看你,若早說你房裡有美人何苦今夜和我來這,這樣吧,你将這美人給老子睡一回,你欠我的那些銀子就不用還了”
婦人不受他蠱惑,反而奮力的推開崔雲歸
“姑娘快走!”
她這般仗義,崔雲歸投桃報李,右側一步将婦人的臉完全擋在身後,她眸光陰冷,忍着惡心直盯着露出一口惡心黃牙的男人與他做着最後的談判
“我乃忠節侯府大公子之妻,聖上親封的诰命夫人,我夫君奉聖谕前去竹溪上任,我與他在前方林中路遇流寇不幸走散,今借夫人府邸歇息一晚,不曾想竟遇到此等強奪之事,你若識相便快快離去,不識相那我便就要喊人了,不過我勸你想清楚,我并非孤身一人來此,我的護衛正在房中躺着,若我的叫喊聲将她引來,就不止見官那麼簡單了,奸污朝廷命婦,論罪九族當誅,你自行掂量去吧!”
門外藏匿起來的溫序秋悄然退到一邊,她憋笑憋的辛苦,崔雲歸神情自如,一本正經扯謊的樣子不知怎就戳中了她的笑點。
崔雲歸轉動手腕,調整了一下握棒槌的手,她保證,隻要男人敢靠近,她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再給他一悶棍,至于她剛才胡謅的那些東西也不完全是假的,上一世魏麟襲爵後她确實被聖上封為永和郡夫人,确有其事,她當然理直氣壯。
聽到牽連九族之時男人遲疑的停下了腳步,他并非亡命之徒,家中尚有妻兒老小,隻不過如何判定這人是不是扯謊的,他狐疑的重新掃視起了崔雲歸。
這次他的目光不再集聚在崔雲歸的臉上,于是便很快注意到了她的耳墜,白玉質地,色澤瑩透純淨,一看便知絕非俗物,光是這個耳墜,他的懷疑就打消了大半,隻是他還是不甘心,目光一轉,打上錢财的主意
“我不動你行,但她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她不過一介娼妓,老子出錢睡她有何不對?況且她借了我三兩銀子,老子睡她一回抵四十文,她這是在還債!識相點的你就給老子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