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近日為小少爺的事太過操勞,許是做了噩夢。”自他臉上瞧出細微的端倪,曹賢趕緊命人端上一盞金絲燕窩羹,勸道:“您服下它安安神罷。”
裴連漪接過金鑲玉的小碗,目光看向憑空不見的花瓶,深知今晚的事絕不是夢那麼簡單。
淺飲幾口甜羹,他啞聲問:
“霍家有沒有什麼動靜?可有人出入?”
“回老爺,在霍家外面盯着的家仆說,霍家人早早就熄燈睡了。”
聽到曹賢的話,裴連漪稍稍放下心來。
霍景昭品行高潔,性情溫和,決計不會做出夜闖這種敗德不端的事,想到有人可能假借對方的名義報複自己,裴連漪沉着臉道:
“讓他們盯緊點,有任何生人接近霍家都要向我禀報。”
“是。”
“退下罷。”
“.....是。”
曹賢退下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卧房,裴連漪徹底沒了睡意,他蜷縮身體坐在椅子上,輕撫着自己被男人抓過、還有些酸痛的脖頸,又是一陣心悸。
“喵嗚....”這時小灰貓從椅子下面跳出來,沖他舔了舔爪子。
裴連漪頭靠着椅子背看它,神思倦倦。
小灰貓忽然跳到香爐旁邊,用爪子撓着香爐蓋子,仿佛在對他示意着什麼。
裴連漪心下一震,當即起身撥開了香爐蓋。
偷香,那賊人什麼都沒拿走,隻偷走了他房裡的香。
注視着被搗毀的玉爐,裴連漪心驚肉跳地閉上眼,喃喃道:
“如果是為了這個,子纓不在倒是好事。”
想到婚事前一晚父子倆的争吵,他内心有點傷感。
因為種種緣由,打小他就對裴子纓就頗為嚴格,嚴厲管教不說,連子纓出門做什麼,交什麼朋友,他都要查個一清二楚。
而裴子纓在外雖蠻橫無理,在他面前卻事事聽從,不敢忤逆。
裴連漪哪能想到,一向乖巧的愛子會在這等大事上令自己蒙羞。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嫁給姓霍的!”裴子纓怒視着華貴的喜袍,拍案而起,大喊道。
他今年剛滿十七,清秀的五官帶有少年人的意氣,一雙瑞鳳眼顧盼生輝,和裴連漪有幾分相似,連身姿都繼承了父親的修長挺拔。
隻不過與成熟清貴的父親相比,兩腮微含肉感的裴子纓還是太過稚嫩。
這張嬌貴的臉鬧起脾氣來,便更顯得刁蠻十足。
裴連漪靜坐在主位,明眸半阖,他淡淡地按揉眉心,聽着裴子纓的破口大罵。
“那霍景昭他就是一個窩囊廢!”
他邊罵邊在廳堂走來走去:“爹爹您知道嗎?看見我被綁,他不出手也就算了!居然還和那幾個匪人商讨我值多少錢。”
聽到此處,裴連漪睜開了雙眸,眸間流光暗轉。
為促成霍景昭和愛子的婚事,他特意找來幾名在裴家糧倉做活的長工,讓他們以讨要工錢為由,在霍景昭去書院的必經路上綁架裴子纓。
如他所料,見有人被劫持,霍景昭果然不顧一切地追到城外,最終從長工手裡“救回”了子纓。
作為這場戲的操控人,裴連漪知曉結果,卻不清楚其中細節,此時被裴子纓提起來,他心中很是微妙。
“幾位大哥,霍某求你們了,有話好商量.....萬不可傷人性命。”
“噗....哈,啊、”聽裴子纓模仿霍景昭的口吻,裴連漪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自小就沒低過頭,在看人時,那細長的眼尾總有幾分寡淡的淺藍色,此時罕見的笑起來,竟多出了惹人生憐的媚意。
“爹爹.....”裴子纓看的怔住了。
在他眼裡,爹爹素來不苟言笑,儀态威嚴,城裡的人們都說,裴爺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不會笑的,可如今,他為了一個窩囊廢的三言兩語笑了!
裴子纓握緊拳頭,又恨聲辱罵:“霍景昭就是個軟骨頭,他就差沒給那幾個匪人下跪了,他、他根本不算個男人.....!”
“是嗎,”裴連漪端坐着,神色平靜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倒覺得他挺聰明。”
“爹爹!”裴子纓聞言徹底急眼了,隻咬牙道:“不論您說什麼,我都不答應。”
“我裴子纓絕不和一個孬種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