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退下罷。”
“是!”
聽聞他飽含磁性的低沉聲線,老郎中瞪大眼睛,正想收回手,手掌卻被裴漣漪用茶碗狠狠扣在了桌上。
“大、大人饒命啊.....”
“我不知道下人給了你多少錢,但今天你若能瞧好我的病,我家相公會給你十倍的銀兩。”
吃痛的老郎中正欲求饒,清清冷冷的嗓音再度從鬥笠下邊傳來,壓住了他的驚呼。
“多.....多謝夫人。”聞言老郎中微微松懈下來,撫着胡須再次搭上裴連漪的手腕。
“夫人有點血虛之兆,是不是年幼時餓過肚子?”
裴連漪一怔,搖了搖頭後回答他:“我十五歲時出過一次意外,流了很多血.....”
“哎!這便是了!”老郎中一敲桌子,點頭道:“就是那次落下了病根,還沒養起來,老夫這就給您開一味藥方。”
不等裴連漪細問,他便拿起筆,正要寫,又突然詢問道:“夫人還求嗣嗎?”
鬥笠下的人徹底愣住,黑紗一動不動,默如雪落。
“因為這藥方會對那事有影響.....”老郎中趕忙補充道。
“别無所求。”裴連漪淡漠的回道。
他想要的早早就化作泡影,還有什麼可求的。
對他來說,子纓能和霍景昭在一起,誕下血脈就夠了。
而伴随他的,或許隻有後院寂寥的祠堂。
“查票喽——!各位大人夫人小姐,都把船票取出來,查票喽——!”
老郎中剛把藥方交到裴連漪手裡,不遠處就傳來船夫的吆喝聲。
容楚城依水而生,人們出行、做買賣都靠船隻。
管轄船運的四大家族就此立下規矩,不論什麼船,每隔一個時辰都要查一次票,以防有人壞了營生。
在這裡,逃票乃是人們最為不恥的事之一,一旦被發現都會遭受一番毒打。
看到四周的百姓紛紛取出票等待,裴連漪絞住手指,暗叫糟糕。
他出門從不帶錢囊,需要什麼都是下人去辦.....偏偏這次,拿着船票的李護衛被他趕了下去。
對此時的他來說,毒打算不了什麼,可要是被發現身份,他不敢往下想。
這無異于把他屈辱至極的秘密公之于衆。
無異于昭告全天下,容楚明珠是個早早就給男人生孩子的蕩//婦。
剛剛經受悔婚之恥的裴府,會完全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眼看船夫的腳步逼近,裴連漪恍惚地看着船下翻滾的白浪,臉色變得慘白。
他一向是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脾氣。
他站起身,正想靠近船的邊緣,有人忽然往他泌出冷汗的手裡塞了什麼東西。
裴連漪低頭一看,那居然是他迫切渴求的船票!
再擡起頭來,恰好對上霍景昭俊美無俦的面容。
“你.....!”是他,難以自持的心跳聲洶湧而出,叫裴連漪幾乎失了聲。
霍景昭什麼也沒說,他隻轉身沖船夫舉起雙手:“不好意思,應該隻有我沒錢買票吧。”
和平時溫吞不同,他的嗓音慢悠悠的,還含着一絲“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但老子不懼你”的狂氣。
此言一出,船上先是安靜如雞,接着就爆發出百姓們的叫罵聲。
“這小子長得人模狗樣,沒想到會逃票,打他——!”
“靠岸——靠岸——揍他!”
聽到周邊此起彼伏的大罵,裴連漪捏緊手心裡的紙票,臉上滿是擔憂。
霍景昭把船票讓給了他,自是逃不了一頓毒打,可他礙于身份,卻不能直接出手阻攔。
深深的矛盾和自責湧上心頭,讓裴連漪紅了眼眶。
果然,船将将靠岸,碼頭的人就圍了上來。
他們是管理這艘船的四大家族之一,冷家的人馬。
“嘿,看不出來啊,這家夥挺壯實呐!”好幾個人手腳并用才把霍景昭按在了甲闆上。
看着男人毫無波瀾的臉,打手氣喘籲籲下命令:“給.....快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