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擔待不起。
我也不想自己在RA戰隊蹉跎五年。機甲制造師的黃金期也沒有多長,年紀大了,就算精神力等級足夠高,身體也跟不上了。
可是……
隔壁床突然有了動靜,我身體僵硬,不敢動作。
被子和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雲清,睡不着嗎?”霍司鈞的聲音很輕,幾乎是氣聲。
我沒有回應他,但是耳朵不受控制地動了一下,就像動物發現危險時警惕地豎起耳朵。
此時房間關了燈,光線昏暗,他應該沒有發現。
房間裡,傳來像是歎息一樣的呼吸聲。
床墊下壓回彈,腳步聲逐漸遠離我,朝落地窗邊的陽台走去,然後是推拉門的聲音。
門拉開又被關上。
霍司鈞去陽台了。
我睜開眼睛,外面的幽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照進屋内,牆上落下一條長方形的光。
他為什麼要去陽台?
接通訊?玩光腦?難道他也失眠嗎?為什麼失眠?
我暫時按下這些疑問,等待霍司鈞回來的聲音,但房間隻有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那樣安靜,好像這間房間本來就隻有我一個人。
等着等着,或許是知道霍司鈞沒睡,還在陽台,就算想要離開房間,也得先回來,經過我的床邊,我睡眠淺,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他的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意識到這一點,反而讓我感到心安,困意來襲,我睡着了。
次日,隊伍乘坐星艦出發前往邊緣星。
我早上醒來的時候,霍司鈞已經起床了,我便也沒問他為什麼要去陽台的事情,以免被他發現我當時在裝睡。
霍司鈞也沒提。
雖然昨天和他說了可以公開我們的關系,但霍司鈞也沒有在人前對我做什麼,我們甚至一整天都沒有肢體接觸,正常得有些異常了。
我獨自坐在星艦的餐廳裡,從窗戶望向外面的星辰大海。
“師兄。”花信坐到了我對面,單手撐着下巴,自來熟地吃起桌上的薯條,“你們吵架啦?”
她看向坐在不遠處那桌,和布魯等人聊天的霍司鈞。
我搖了搖頭,“沒有啊。”
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那邊,霍司鈞似乎沒有注意到我,他還在和别人聊天,而且聊得很開心。
“他也有他的交際圈,我不認識他的朋友,這很正常。”我曲起手指,握着面前那杯檸檬水。
雖然我嘴上這麼說,但我其實是在意的。
剛才霍司鈞和我坐在這邊好好的,布魯一個招呼,霍司鈞就離開我去了他們那桌,甚至也沒說要帶我去見見他的朋友,我也不知道布魯見面時,說的“戰友”到底是什麼意思……
花信默了默,說:“師兄,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在研讨會上發病,是誰背你去的醫院嗎?”
我垂下眼眸,看着玻璃杯裡漂浮的檸檬片,沉默不語。
“你知道你一個一米八的大高個,對我一個小女孩來說有多沉重嗎?”花信語氣誇張,肢體語言極其豐富。
我笑了一下,“謝謝你啊,師妹。”
花信垂下手,擔憂地看着我:“我倒是可以幫你瞞着這些,但是如果哪天讓他知道了這四年裡,你因為他過得有多痛苦,你們……”
我的笑意淺了幾分。
花信似乎沒察覺到我的不快,還在繼續輸出:“而且其實也瞞不了多久吧。師兄你好歹是機甲制造系的系草,那次研讨會的視頻在校園論壇傳播度挺廣的,有心人想查肯定能查到。
“霍司鈞這四年沒有聯系過你,他也不搜你嗎?他對你這四年的變化一點也不好奇嗎?你們為什麼四年後這麼快就在一起了?難道你們隻是床伴關系?”
我有時候真的很讨厭師妹這張嘴。
但我也知道她并沒有什麼壞心,就是單純情商低,愛說大實話。
這些問題我沒有想過嗎?
我隻是不去細想而已。
本來各種問題壓在一起就夠難受的了,師妹還來給我添堵,真行。
我拿起桌上的薯條,塞進花信的嘴裡,皮笑肉不笑地說:“師妹,多吃東西,少說話。”
花信嚼着薯條,哼哼唧唧地說:“哼,讨厭你們,虛僞的成年人,喜歡自欺欺人。”
她就像是《皇帝的新裝》裡的小孩,不給成年人一絲保留尊嚴的機會。
我繼續給她塞薯條,希望以此堵住她的嘴。
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
桌子旁,落下一道陰影。
霍司鈞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原來給花信的薯條轉了個彎,就着這個姿勢,低頭叼起我手裡的薯條,像是我在喂他一樣。
他笑眯眯地吃下這根薯條,直起身,看向對面的花信。
花信打了個激靈,縮了縮脖子,但是很有骨氣地挺直腰杆,反手指向霍司鈞,像是跟我控訴,對我說:“這個最讨厭。”
我知道她向來是幫親不幫理的,對霍司鈞的讨厭多半是因為見過我為了他有多痛苦。
霍司鈞不知道我們剛才聊了什麼,又看向我,像是在等我給他解釋。
我觸及到他的視線,餘光看到不遠處他的那些朋友也在看這邊。
大概是霍司鈞離席得過于突然,他的朋友們也摸不着頭腦。
我笑了笑,答師妹:
“沒關系,我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