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整個月,我都忙得腳不沾地,沒回過家。
好在安老師派了幾個直系師弟師妹來工作室實習,休完假回來的同事帶着他的徒弟接手了我一部分工作,我才有空回家休息兩天。
我回來的時候正好是飯點,廚房傳來炒菜的滋滋啦啦的聲音。
“爸媽,我回來了。”我在玄關換了鞋,走到廚房門口,看見老爸圍着圍裙在做飯,“媽呢?”
老爸:“在你房間收拾東西,你不是要回來住嗎?把那些雜物清一下。”
不說我都忘了,上次回來家裡我就鋪了個床,收了一下行李箱,然後就回工作室了,偶爾回家一天跟住快捷酒店一樣,睡一覺又去工作室,我就懶得收拾那堆箱子了。
要是霍司鈞在,肯定第一天就收完了。
我往房間方向走去。
房門大開,角落的雜物已經清空了,原先緊閉的窗簾被拉開,黃昏的餘晖從通透的玻璃窗照射進來,落在鋪好的床上。
媽媽拍了拍床鋪,幫我把床鋪平,擡頭見我回來了,指向角落的兩個箱子,又開始唠叨:“剩下的都是你的東西,一會兒吃完飯自己收一下。真是的,從搬來這裡到現在還沒收拾,你到底要拖延到什麼時候?”
我早已習慣了她的唠叨,笑着接過她手裡的掃把,從她身後攬過她的肩膀,将她帶出我的房間,說:“好好好,這次一定收拾。小事拖延一下沒什麼啦,大事不拖延就行了嘛。”
媽媽伸手掐住我的臉頰,笑罵道:“你從小到大都這樣,也不知道以後誰能管住你。”
我的腦海閃過霍司鈞的身影,抿着唇笑了笑,沒說什麼。
畢竟霍司鈞不會管我,他會直接幫我把不想做的事情做完。
這兩箱都是從舊家搬過來的時候,收拾出來的物件。
我洗完澡,脖子上挂着毛巾,頭發半幹,蹲在箱子前收拾東西,想着要是沒什麼必要,就讓它們一直呆在這裡好了。
紙箱裡大多數都是以前用過的資料書和筆記,還有那個給霍司鈞保管後來參賽獲獎的機甲模型。
我拿出機甲模型,放在書桌上當作擺件。
我的筆記書脊上用馬克筆标注着某年某科目,霍司鈞的曆史學得一般,有時候會問我要筆記,所以曆史這一門科目,反而是我最用心學的,筆記也比其他科目多出來一本。
我拿起一本曆史科目的筆記,随便翻了翻,本來隻是無心之舉,卻看見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不屬于我的鉛筆筆迹。
和霍司鈞從小玩到大,他經常抄我的作業,我偶爾也會模仿他的筆迹幫他寫檢讨,所以我對霍司鈞的筆迹相當熟悉,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些鉛筆筆迹來自霍司鈞。
【3月12日,卓雲清上曆史課補覺,以下是缺少的内容:星曆1292年……】
霍司鈞把我的筆記借走,就是為了幫我抄這段缺少的筆記嗎?
我又往後翻了翻,發現霍司鈞還用鉛筆給我修正了我筆誤的地方,看得出來他看得相當仔細了。
夏日的晚風有些燥熱,從窗戶吹進來,輕薄的窗簾被風吹動,我的心湖好像被投入一顆石子,蕩開微妙的波瀾。
我幹脆在地毯上坐下,一件件地翻找起和霍司鈞有關的物件。
某張試卷,老師讓我們和同桌互相改,我嫌棄霍司鈞寫的100不是連筆,醜醜的,霍司鈞便在我的試卷上用鉛筆寫了十遍連筆的100。
簡直幼稚。
不過那會兒我們才十一二歲,正是幼稚的年紀。
我拍下來,打算回頭發給霍司鈞,好好嘲笑他。
某張演算的草稿紙,被我和霍司鈞當作小紙條來傳。
【(霍)去打球嗎?】
【(卓)不去】
【(霍)打完請你喝奶茶】
【(卓)行,六點前回家,晚了我媽要罵我】
【(霍)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卓)霍少闊氣!】
【(霍)好說】
啧啧,沒想到小時候的我居然是一杯奶茶就能輕易收買的人。
我把這張草稿紙折疊起來,打算藏到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打開的書裡,以免被人發現我這麼沒志氣。
紙箱裡有一本書,有别于其他封面,它格外鮮豔出彩,不像是我會看的工具書。
我拿起那本《雲彩收集者手冊》,這好像是我從霍司鈞那裡借過來的書,一直沒還給他,隻是我借來之後也沒看,霍司鈞也沒讓我還。
這本書有許多關于雲朵的介紹,各種形态的雲的名稱,特點,有些地方間隔比較開,似乎有什麼東西夾在裡面。
我翻到夾層,裡面夾了一張雲的照片,拍到的建築物也很眼熟,是我舊家的小區門口。
我想起為什麼要借這本書了,是那天和霍司鈞約了去圖書館學習,結果我遲到了半個小時,走到小區門口,看見他往這本書裡夾了一張拍立得。
我懷疑他拍了我,但又怕我誤會他,所以說借他的書看看,結果一借,就借到了現在。
後面還有許多他拍的雲的照片。
霍司鈞真的如這本書所寫的那樣,認真地在當着一個“雲彩收集者”。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他拍的這些照片的地點,我都能說得出名字,而且幾乎都是我們約好見面的地點。
有的是圖書館外面,有的是籃球場門外,還有學校……更多的還是我舊家的小區門口。
從小到大,霍司鈞都在等我。
他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