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時抽身回退，毒血慢慢開始腐蝕她的衣擺。好在伏火靈息天克毒物，靈息一出，毒血迅速被焚燒殆盡。

“累了越道友了。”鳳行舟垂眸看着手腕的環扣。她像個廢物，天風靈息不敢用，靈力聚不起，隻能躲在越銀川身後，清理這種雜碎。

越銀川聞言微怔，忽地輕笑起來。

鳳行舟擡頭，撞進他那雙溫和帶着笑意的眼眸中，他言語輕緩，歎道：“鳳道友就是太客氣了。這次，明明是各大宗門聯手圍剿死修，才置你和他們于險境。不過……有這麼多前輩在，他們也定然無虞。”

“我隻要護好身邊人就好。”越銀川擡頭看天，陣中詭谲，不見日月。

他們隻能摸黑前行。

前面的景象慢慢變得清晰，暗夜變得血紅，一輪血月當空，照亮地上的血肉白骨。這裡，已不似蓬萊洲。

死修是遊離在六界之外的異類。他們的前人，是阿修羅界中血池之内沉積出來的死靈厄怨。萬年前，大境崩塌，阿修羅界界門裂開，放出死靈。

下界也曾聯手鎮壓，卻還是有漏網之魚。

想要徹底滅殺他們，就要像她一樣碾碎他們的血肉、靈丹，搗碎丹田。隻有這樣，他們才不會又借功法死而複生。

玄靈境也是大境崩塌時遺留的地界，境中有死修不稀奇。

稀奇的是，按越銀川的話說，死修被困于北海，結界已存千萬載，怎的就那麼湊巧數月前被打破。

鳳行舟扯動腕上環扣，越銀川感知到後往後回退，險險避開側來的暗箭。

死靈陣中隔絕天地，無天地間的靈力加持，他的伏火靈息也在逐漸減弱。他召出伏火劍，又将另一把靈劍放到她手中。

“鳳道友，若是走散了，它也能護你一護。”

明亮的伏火靈息凝在一張符紙上飄至鳳行舟眼前。精純的伏火靈息極耗心力，鳳行舟心念一動，攤開手，尤帶灼熱的符紙懸在她掌心。

死靈陣中兇險，誰也不知後邊會發生什麼。

符紙映亮了越銀川那張臉，她淺笑，将這張符紙還給他。

“越道友，我不喜歡欠人情。若是死在陣裡，也是自己道行太淺。”

越銀川似是知曉她在想什麼，掃開前面的血霧，從容帶笑：“我是見色起意。”

“風老總操心我，因我大道将成，卻久困圓滿境，兩次沖擊天境失敗，都尋不到緣由。他追查死修，遇上你，就同我說我少的許是那一份心境。許多時候，情不為困，不修無情道，情也可助益。”

他聲音輕淺，星目灼灼：“在釜南比武場見到鳳道友之後，我覺着，試試也無妨。”

“鳳道友，你覺得如何？”

還是頭一回有人将見色起意說得這麼直白不加掩飾。

鳳行舟暗笑一聲，忽又想起，時日太久，她都忘了自己破天境時是何心境。隻依稀記得，那時候，她把自己扔去秘境，一心破境，在絕境中求生，也在絕境裡突破。

“若久困一境，不如先至絕境。”手中靈劍附有越銀川的伏火靈息，砍殺起死靈陣中的詭物來利落許多。

她頓了頓，靈劍橫切腰斬一根觸手，粘稠黑紅的血迹被伏火靈息消融。

絕境求生，才是破境之道。

死靈陣中忽明忽暗，起此陣的死修本體也不知在何處。圍剿死修，難上加難。他們二人行在無邊黑暗中，陣心忽然爆發出一陣白光。

越銀川跟她對視一眼，一同循白光而去。

各大掌門聯手起陣，在死靈陣中布出流光大陣，以護身後諸多修士。

“鳳道友！”

宋不語站在人群裡高呼，他眼巴巴看着她，不敢走出這幾個掌門布下的結界。

“它們的靈丹，在百會穴下三寸。”鳳行舟握住靈劍，站在越銀川身後，她壓低聲音，“越道友，隻有一息的機會。”

越銀川伏火劍懸浮半空，微側過頭，極精純的伏火靈息變作一個明亮的火色圓镯，他聲音輕緩：“你不肯收符箓，那能否收下它？它叫伏火金剛镯，就當是我贈予友人的。”

“若有閃失，它能抵一次天境初期的術法。鳳道友，保重。”

說罷，他飛身上前，雙手握住劍柄直劈百道虛影中一個死靈。

四個天境修士的強力一擊，加上地境修士輔攻，饒是如此詭谲的死靈陣也經不住。

死靈陣被擊碎的一刹那，天地驟暗，那一簇明亮的伏火靈息破出一道火光，柔和灼熱的風浪朝她卷來。越銀川的月白長袍翻飛，朝她掠來。

如此熟悉的墜落感……

馭此陣的人，定然是天境後期或是……

否則，這麼些掌門在此，又怎會這時才攻破死靈陣？抓不住他的本體，死修就是殺不死的。

鳳行舟擡起手，什麼都沒抓住。

該死的死修，搞得這方崩塌……她暗罵一聲，似是……快要溺死在這片沉沉黑暗裡。

她指尖微動，勉力凝出一層天風靈息将自己裹住，生生擠開四面八方湧來的浪潮。

久久的黑暗後，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不見底的海水……不，有底，是個巨大的、生着堅硬鱗片的東西。

她輕飄飄落在它頭頂滑下去，正對上那雙碩大的眯成一條線的暗色蛇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