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長淵，這顆療傷丹可要不少靈石。”

一路往南行，妖魔的氣息越發淡薄，再往前，能看到不遠處掩在霧海裡的仙阙。絲竹聲陣陣，男女低唱缱绻古調，帶着金石擊玉之聲，挽紗旋飛。

“呀，是兩個修士？”女子聲音清靈悅耳，她人身魚尾環繞在他們身周。此話一出，好些鲛人紛紛遊來，在他們身邊打轉，鳳行舟被魚尾微微托起，為首的鲛人伸手擡起她下巴，眼中盡是驚豔，“好漂亮的人。”

鲛人是最愛好看事物的，鳳行舟拉起樓長淵，樓長淵悶哼一聲别開頭，她眉一挑，伸手撥過他的臉，笑道：“多謝姑娘誇贊。我們師姐弟二人出宗曆練，未曾想在岸邊被拖入海中，又被海中妖魔追殺，不得已才踏入此地尋求庇護。”

兩張臉，各有各的驚豔。

果然，為首的鲛人掩口輕笑：“那二位便在此等等，待我先去回禀族長，放寬心，我族地界，他們若敢犯，就将他們吃了。”

她身後鲛人幫着将二人提起來放在樓閣，輕紗繞身的男鲛人看鳳行舟半晌，伸出魚尾試探着環到她身周。鳳行舟一個激靈，面上帶笑道：“早聞鲛人族男女皆是天仙貌，如今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得她稱贊，男鲛人更是大膽，他鳍耳墜珠，眼瞳如海，魚尾環環繞繞。忽從海裡躍出一尾紅鱗小魚在鳳行舟眼前劃過漂亮的弧度，被他接在手中。

小魚在他掌中肆意遊弋，他凝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水圈供小魚躍起穿過。

鳳行舟指尖點在小魚額頭，那小魚快活得很，在她指尖蹭蹭，又轉過頭去蹭男鲛人。小魚兩個都喜歡，在他們之間來回蹦跳。

巡守鲛人有十來個，如今都圍在他們身周。樓長淵錯開一個美鲛人遞來的紗，轉頭又撞上另一個，他站起身，卻被鳳行舟抓住。她彎眼笑問：“師弟，做什麼去？莫要枉費别人一番美意。”

“你……”樓長淵神色複雜，眼見鳳行舟被拉着摸上一個鲛人的臂钏，轉頭又為另一個鲛人正正眉心墜子。不論男女鲛人，好像都愛湊到她身邊。

“不成體統。”他低聲嗤道，躲去角落調息。

“莫怪他，他總閉關苦修，未曾見過這般美人美景，自是拘謹害羞些。來來來，方才是誰說要我幫着看看，唔……是你呀！”

鳳行舟很快就同他們混熟，她天風之體為天地元靈鑄就，他們自是格外親近。

“二位跟我來吧，族長說要見過才能定奪。”

樓長淵借療傷丹稍好，早化去龍角變作普通修士的模樣。鳳行舟聞言起身，同巡守鲛人拜别，有鲛人念念不舍地贈她一枚拇指大小的珍珠。

“他們喜歡你，才贈你這珠子。哎？你無靈力？那怕是還需避水珠。”領頭鲛人将避水珠推給她，“我叫海月，月亮的月。我已許久未見有修士來南海。”

阿月說着，漂亮的魚尾上下擺動，在前面領路。

這方海底明亮，遙遙便見前頭珊瑚作飾，明珠作燈，雕梁畫棟更勝海上樓閣。

樓長淵遠遠掉在後頭，海月不由調笑：“小師弟，你才地境初期修為，姐姐跟你雙修都無甚大用，你躲那麼遠做什麼？”

樓長淵還未反應過來，鳳行舟回身拉住他手臂，笑意朗朗：“師弟，是不是傷還沒好？”

避水珠把他籠進來，他消去周身熾焰，順着她的話點頭：“傷重未好，會慢。”

這個魔頭……意外的乖巧。

鳳行舟甚是滿意，兩個人，有一個會說話也夠了，總歸不會得罪人。眼下他們誰都開罪不起，能避則避。

“那你們慢行便是，不急。”海月也是通情達理，一路遊來，同鳳行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聊得差不多，也已進得宮阙中。

玄靈境南海鲛人族，避世而居，鮮少有出南海的時候。前些日子，宋不語終日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其中便有鲛人族。鲛人族向來良善，遇修士落難，自會幫扶一二。

“外來修士，就是你們？”

鲛人族長斜靠珊瑚座上，容貌鮮妍，魚尾修長，着鲛绡制的薄衣，廣袖如花散開。她眼尾微撩，掃他們一眼擺擺手：“海月，給他們在海上樓閣安排住處罷，我竟不知，來的是個貴客。”

“海上有風，貴客且好生歇歇，頂着這身傷，怕是不好受吧。”

天生地長的鲛人族對天地元靈太過敏銳，底下年輕的鲛人隻會覺她親近，卻難知緣由。這年長的鲛人族長修行幾千載，血脈尚純，能感知到她體質特殊倒不奇怪。

鳳行舟笑得落拓：“那就有勞族長了。”

她的心終于放下，眼前陣陣發黑，樓長淵默不作聲擡手，卻被人搶了先。方才那個男鲛人不知何時來的，用魚尾扶住鳳行舟，側目看她：“海月讓我來，外面有個妖獸打來，她正趕過去。”

“去吧，莫要怠慢了貴客，也莫讓妖獸擾了貴客修行。”族長懶懶散散，随侍鲛人放下層層珠簾。

樓長淵落在後面手微微顫抖，這才發覺周身密密麻麻地痛，跟針紮一般，痛得胸口發緊。他抿唇跟上去，方才明明不痛的，還以為……她當真好了。

見他落得太遠，鳳行舟頓住，勉強提起唇角：“師弟，快些啊。”

那點微末蛇毒，樓長淵的燭焰很快就能清洗幹淨，當務之急是她要快些吸納風息修複身體。五髒六腑重塑後尚未凝實，她需要更多的風息灌進經脈。

兩人各住一間樓閣，鳳行舟爬上樓閣高處吸納風息。樓閣上有穿堂風，她正好坐在當中修行。很快，跳躍的青色風息就将她包裹，在她周身創口遊走，再沒進經脈。

修煉不知時日，鳳行舟再睜眼時，已是黑夜。南海風平浪靜，倒映天上一彎月。

鲛人族喜月夜，此時鲛人們各坐礁石上，或吹奏海螺或嬉笑。

鳳行舟正要躍下去，就被一根火索繞在腰間拉回。

“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