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待到雨勢減弱,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邱非一夜未眠,始終提着精神注意外面的動靜,沒想到這一晚竟真未讓清風堂的人追上來,這就顯得更加古怪。單看尹平生那架勢就不大可能輕易放他們二人一馬,即便這場雨能夠稍微掩蓋些他們逃跑的痕迹,但清風堂若真是派了大批人手進到樹林裡搜查總也會有些響動,可邱非除了暴雨擊打樹木的聲音外再沒聽見其他任何可疑的聲響,這不對勁。
此地不宜久留,見屋外雨勢确實不會再有增大的趨勢,邱非便将郭少喚醒,探了探對方的體溫後又詢問狀況如何。郭少迷迷瞪瞪了一會兒,眼睛半睜半閉地又往邱非身上鑽,似是費了些功夫才想起眼下是個什麼情況,這才徹底睜大了雙眼,急忙撐起身子扯遠了這過分近的距離:“我沒事我沒事!睡迷糊了我……咱走吧!”
邱非也并未介意這個,權當照顧傷員,甚至好心地主動伸手撈了腿腳不穩的郭少一把。此人身上疑點重重,他這一晚想了許多,最後決定先把郭少留在身邊看看情況,畢竟不管是清風堂的那起慘案還是沒了蹤迹的兩把武器,郭少知道的一定不比他少,出去之後且看看還有沒有可能交換下情報吧。
他帶着郭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樹林,雨勢變小,偶爾有幾滴落下來倒也不礙事。朝陽很快也穿透雲層灑下來,照亮了這片被樹枝遮天蔽日的環境。
郭少看樣子确實是休息夠了,恢複了幾成活力就又開始保持對什麼都好奇的狀态,一會兒說這地方他就算是白天闖進來也走不出去,一會兒又指着前方明顯朝一側彎曲的樹幹問邱非這是不是什麼神樹在給他們指引方向。
邱非解答不了他那麼多的問題,他能找到出去的方向純粹是因為此前來此處打探過地形,若是前一晚沒有那場影響視線的暴雨,脫身倒也不會變得這麼複雜。
可他總覺得這裡有些古怪。
前一晚鬼打牆似的經曆始終萦繞在他心頭,某種想法有了苗頭之後邱非很快便發現了那份古怪源于何處。
“不是指路。”邱非心底一沉,抓着郭少走到稍高一些的坡上站穩,他示意郭少從這裡向下看,“是某種陣法。”
那些樹并非關鍵,關鍵在于其下突兀出現的石塊,以及周圍的地勢,相互配合着形成了一處圍困之陣,夜裡确實難以分辨此景,從這裡看過去,這陣法範圍不可謂不廣,若不是先前郭少注意到了那座破廟,恐怕兩人至今還要在其中打轉。
“真有陣法?”郭少也是一驚,之前邱非同他說起這個可能時他還道是玩笑話,“你懂這個?清風堂幹的?”
“隻是聽我師父教過一些皮毛,不過我覺得不像是清風堂的手筆。”邱非說,“這陣法隻為困住來人,并不帶任何殺意,以清風堂的架勢可做不出這麼‘溫柔’的陣法。”
“那倒也是。我看那大哥都想直接把咱倆吃了,哪管人到底是不是咱倆殺的。”郭少縮了縮脖子,後怕地呲牙咧嘴,“那現在呢?你有辦法走出這個陣嗎?”
“天亮後陣眼就破了,我甚至懷疑就是這陣法把清風堂的人攔在了外頭,反倒幫了我們大忙,”邱非眯着眼辨别了一下遠處的方向,“走吧,我們動作快點。”
樹林的邊界确實也就在不遠處,邱非施展輕功帶着郭少很快沖了出去。穿過這片樹林剛好能看見後山的一處驿站,若是從山下繞過來也要費些功夫,兩人還算幸運,竟也一直沒被清風堂的人追上來,等到了驿站總算能松口氣,再度踏入有人煙的地界,兩人一瞬間都有些恍惚。
邱非直接帶着郭少上了二樓:“我有幾個朋友在此處接應,先來給你包紮下傷口。”
郭少趕忙道謝,也沒提要提前走的事,邱非略微松了口氣,心道倒是不用他開口挽留了。
他敲開了走廊盡頭倒數第三間房門,房間内很快走出來了名年齡同他二人相仿的男子。
“隻你一人?”邱非一愣。
“你遲遲未歸,小白小孟他們有些擔心,說是要去城裡打探下消息,我沒攔住,”男子道,邊打量了邱非身後的郭少幾眼,卻也沒直接開口問,“你回來時沒見到他們?先進來吧。”
“大約是錯過了。”邱非把郭少先推進了房間,“聞兄可有傷藥?先幫這位……少俠看看傷。”
“我叫郭少!”郭少并沒有在意邱非話裡的停頓,人已自來熟地沖到那人身旁自報家門,“都是些皮外傷,其實都好得差不多了,瞎塗點兒藥就行!”
“聞理。”男子朝他點了點頭,卻也并不管他如何随意,直接搭上了郭少的手腕,那副架勢明顯比邱非把脈時的模樣内行了許多。
郭少下意識就要把手往回縮,但聞理手上力道重,到底沒讓他逃過去。邱非站在他身後也攔住了他躲閃的去路,掙紮無果之下郭少破罐子破摔地放棄了——跟邱非把話攤開時就該想到後果,好歹這人應該是邱非的朋友,那也應該可以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