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刀身再度落下,他這力道不足的一射不得不晃悠着擦過大個子的肩膀,卻不痛不癢地落在了地上,根本阻止不了這對準了他頭頂砍下來的大刀。
電光石火間,郭少幾乎覺得自己這回恐怕真要交代在這裡。
很奇怪,他不覺得恐懼、不覺得後悔。
他隻覺得遺憾。
是他跟邱非保證的,會好好等着。若是邱非回來發現他就這麼死了,應該會很難過吧。
他不希望别人為他難過,以前他就這樣想,現在也一樣。
為了這個,他也不能輕易送命啊!郭少這樣想着,擡起弓身試圖擋開這一擊。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這把弓畢竟不是精鐵打造,這抵擋多半是徒勞,可總得一試。
他才不甘心就這麼結束。
刀光裹挾着風浪襲來。可随之而來的并非郭少預想中的落下來的分量,他恍惚了一瞬,接着才意識到耳邊傳來的是陣利器相擊之聲。他擡眼看去,隻見一道暗紅色劃過,方才他還念叨着的那人正以迅雷之勢迎上了那本要落下的大刀。
——他等到了。
郭少胸膛嗵嗵一陣響,大抵不是因為方才那道傷口終于泛起疼。
邱非目中淩厲,手中長槍似遊龍般飛舞着襲去,再未給這大個子任何一絲喘息的餘地。
他這杆長槍,教訓過此人兩次,這大個子或許會忘記他的模樣,但絕不會忘記這杆長槍。
“好啊,果真是你們。”大個子朝地上啐了口血,那隻完好的眼睛狠毒地朝着幾步外的郭少瞪去,“敢跟你爺爺我搞把戲,我正愁找不到人賠我這隻眼!”
邱非卻是并不管他叽裡哇啦喊了些什麼,他身形一動,長槍破空,趁着這人放狠話的功夫竟是三兩下便挑飛了那把刀,接着槍尾點地,借力朝着這大個子胸口飛踹過去,未等衆人反應過來,已是将這大個子擊出門外。
他這一踢用了狠勁,帶起了一陣飄揚起的塵土。四周一時間寂靜了一瞬,隻有那大個子趴在門外不住地咳。
邱非往郭少身前一擋,打量起周圍這些呼嘯山莊的弟子,卻見如上一次與這人在街頭交手時一樣的情形,并未有同門意圖上前。這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憋着氣裝死似的不說話。最終隻一個年紀稍長些的男子,朝門外那大個子道:“汪師弟,今日便先回吧。”
他站得極遠,像生怕被那“汪師弟”暴起咬上來似的,又示意幾個同門去把那大個子“拖走”,接着回身看了邱非那杆長槍一眼,臉上頗有些無奈。
“掌櫃的,這次真是不好意思。”男人伸手把趙掌櫃從地上拉起,動作甚是溫柔地替他拍掉衣上的灰塵,隻是再出口的話仍是帶上了些威脅,“但你也知道,我那師弟脾氣爆,你要是不把那人交出來,他總會再來鬧上這一出。”
“可我……”
“诶。”男人制止了趙掌櫃接下來要說的話,他若無其事地朝旁一瞥,又道,“跟呼嘯山莊作對總是不值當的。非我族人,其心必異,這道理你總該明白。”
說罷,他不再多言,也沒有對一旁的兩人多說一句,很快招呼着衆人離去。
見那夥人走遠,郭少這才松了口氣。他撐着邱非胳膊站穩,趕忙問起趙掌櫃究竟發生何事。
“倒黴啊!”趙掌櫃不住地歎氣,“非說那胡亂殺人的瘋子是個之前住在我這的渤海國人,要我把那人交給呼嘯山莊。什麼渤海國、什麼瘋子,我哪知道啊!”
不料這時,一直平靜得仿佛無人在的二樓卻鑽出幾個人影,這些人在屋裡裝死躲了半天,現在倒好似終于敢探頭湊這個熱鬧。一群人圍靠在欄杆旁,霎時間七嘴八舌起來。
“是那個吧,觊觎中原武學的渤海武林。”
“哦我聽說過,不是說各大門派準備聯手對付渤海武林嗎?藍溪閣、輪回宮,還有誰家來着?”
“别聽那說書的瞎說,我認識一個輪回宮的弟子,跟我說他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呐。”
“不是說那渤海國人都長得虎背熊腰、樣貌駭人,喝人血、吃人肉嗎!看來之前那殺人的瘋子果然是那外族人。”
“我可聽說了,渤海武林都是些瘋子,他們沒人性的!”
……
一時間這客棧裡竟吵鬧得如鬧市中央。
趙掌櫃唉聲歎氣的,扶着腰去後面喊夥計出來清理這一地狼籍。邱非起先聽了幾句,也沒覺得這些看客能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此事太過怪異,他前腳剛從劉皓那離開,後腳就撞上這麼一出。是劉皓刻意安排的一場戲,還是确有其事?
邱非無從考證。他始終惦記着郭少的傷,想扶郭少先回房間休整一番再說。
可他轉頭看向郭少時,卻見那張臉煞白一片,方才還亮光的雙眼也黯淡了下來。
“疼得厲害?”邱非忙問。
郭少仿佛被他這一問才回過神似的,愣了半天才擠出了個笑。
“是啊,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