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福樓高三層，最頂一層都是雅間，一樓大堂則挑得極高，正中被一處巨大且華美的台子占據。兩人踏入正門時正見台子上五六個風姿綽約的女子搭配着琴音翩翩起舞，樓上時不時傳來叫好聲，四下裡人聲鼎沸，美食美酒香氣撲鼻，好不熱鬧。

邱非多留了個心眼，跟着店小二往定好的位置去的路上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周圍的食客，這一觀察倒是發現了些許不對，他勾了下郭少的手腕，示意他坐到裡面的位置上。

這時那位林莊主還未到，幾個位置都是空的。郭少有些疑惑，但還是聽話地坐了進去，待那小二先行離去之後才開口問起：“怎麼了嗎？”

“不要轉頭看。”邱非小聲解釋道，“方才過來的時候，那邊有個人一直在死死盯着你，沒發現嗎？”

“盯着我？”郭少更是感到一頭霧水。

他哪來過這地方、哪結識過會來這地方的人？

邱非也在努力回憶，是否在哪裡見過那名年輕男子？但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那人的注意力絕對全都放在了郭少身上，并未過多觀察同行的邱非一絲一毫。邱非坐在這個地方剛好擋住了那人打量郭少的視線，但他也能正好看到那人的一舉一動。

邱非立刻就發現，在自己坐下之後此人就轉回了頭，再也沒朝這邊多看一眼。

那男人的穿着看上去如同世家公子一般，卻并不如其他幾桌那般是幾人小聚，而是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位置上，顯得有些突兀，明面上倒是并未見其身旁有刀劍之類的武器，可這個距離下，邱非也無法辨認對方是否真的并非江湖人士。

是郭少身上有什麼吸引着那人的東西嗎？

邱非不解，郭少更是想不出。

好在此時，那位傳聞中的“林莊主”終于是露了面。邱非未曾與其打過交道，但至少遠遠地見過一面，如今就見這位印象中無比斯文的前輩禮數周到地與二人打了招呼，又招呼小二上了一桌子菜，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倒是完全掌握了主導。

等邱非與郭少想起要問出那些在意了許久的問題時，兩人不知不覺已經将過去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交待了個底朝天，有的是之前同徐老三講起過，但還有許多未曾講過的細節也被林敬言問了個清楚。

意識到這一點時，邱非不由得一陣心驚，也不得不承認，到底是一莊之主，又怎會如江湖傳聞那樣隻因脾氣好就難堪大任。

“林前輩，我便直接問了，”邱非試圖找回主動，“清風堂一事可與您和那位前輩有關？”

到底是人多眼雜，他刻意模糊了字眼。

不料林敬言卻承認得痛快：“是說嘉世那批武器對吧？的确是我二人所為。”

“徐大哥可曾同您說過，那批武器其實是假貨？”郭少心系他那把弓，趕緊接話。

可緊接着，他卻看見林敬言面上帶笑地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淺抿一口之後繼續緩緩道：“是真還是假，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嘉世神兵’到了呼嘯山莊手裡。”

邱非和郭少都是聰明人，自是很快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

嘉世神兵——不過是個由頭。不管是清風堂宣揚自家擁有嘉世神兵，還是江湖上如今盛傳的嘉世那把活死人肉白骨的兵器，都不過是各路門派為着自家利益搞出的幌子。

是真是假不重要，甚至這東西究竟是否存在都不重要，煙雨樓和清風堂明面上看就是為了嘉世神兵弄得兩敗俱傷，呼嘯山莊如今看上去又似乎在不惜一切代價找尋嘉世神兵，一旦其中有任何一方率先拿到這“神兵”，先前僵持的局面就将被徹底打破，到時又會如何？

林敬言道：“我離開呼嘯山莊，一來是着實不想再為這些争鬥耗費心力，不願他們将局外之人拉入局中，二來也是覺得，若我繼續留在呼嘯山莊，事态隻會變得更糟，倒不如遂了他們的意，呼嘯山莊也不至于徹底分裂，讓世人看笑話。”

邱非眉頭皺了皺，思索片刻又問：“劉皓可有參與其中？”

他仍舊覺得嘉世當年發生的事與此人脫不了幹系，如今時過境遷，又在呼嘯山莊見到了相似的情形，他腦海中不由得再次冒出了這個念頭。

可林敬言卻道：“呼嘯山莊分裂對他而言有何好處？地位、名聲，呼嘯山莊已經給了他會想要的一切，難不成他想在這種時候頂上‘莊主’的名頭？怕是沒有人折騰這一出隻是為了幫呼嘯處理這堆爛攤子事吧。”

邱非聽得一時失語，但也必須承認他這話說得不無道理。呼嘯山莊的事态早在劉皓到來之前就有了苗頭，倒不如說劉皓的出現同“嘉世神兵”一樣，也隻是個由頭罷了。

而嘉世商行便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衆矢之的。再一想起曾在煙雨樓見過的梁偉與“背後之人”密謀的來信，邱非猛地心底一寒。

究竟是何人在背後謀劃這一切？就好像是為着将嘉世商行打壓到再也無法翻身而把整個江湖都算計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