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面玻璃的背後，數名心理學家按照多年前定下的規定對擅闖者的行為模式進行推測，記錄人員記錄下心理學家說的每一句話，作為未來給人定罪的證據。

一個安靜的角落，身着軍服的教官看着監視器上的畫面，聽着心理學家們對其行為目的心理進行推測，指尖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

對于宛火魚來說，與房間融為一體的鏡面牆壁，黑暗中的微型監視器，以審問為名義卻不發一言的審訊員，一切都熟悉到宛如在夢中一樣，下一秒審訊室的大門就會被推開，進來嬉皮笑臉的少年，跟着捂嘴偷笑的少女，以及一臉無奈眼裡卻帶着笑意的教官。

有那麼一瞬間，宛火魚懷疑這裡是人死之前的走馬燈，他還在黑霧之中，迷失了方向，即将與死神共舞，死神準予了他一個夢，一場虛假的歡宴。

金屬椅子冰冷的觸感告訴宛火魚，這裡是現實。他确實找到了一個，那麼與衆不同，脫出于生命防線之外的世界。

和擅闖者面面相觑了快半個小時，被臨時抓過來，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的一名審訊員忍不住悄悄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随後在前輩犀利的掃視下，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沒有人對他的行徑發笑，甚至原本盯着嫌疑人的審訊員前輩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一動不動。

馬戚沒再動，盯着面前的桌面，他心裡門清，出了這麼大纰漏的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在學校待下去了。軍人的行為應該做到令行禁止，而他違反了老師下達的命令。

結果注定，馬戚反而放松了下來。15年的勤學苦練，得知考上首席軍校時的喜悅，父母欣慰的目光，臨行前的殷殷叮囑，這兩年令行禁止的生活…

“二号審訊員，請返回休息室，等待下一個命令。”冰冷的機械男音宣告了他的死亡。馬戚返回的腳步輕快了不少，在其他人眼裡，這腳步堪稱無組織無紀律，于是看着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冰冷，如同在看一個屢教不改的罪犯。

收到退學通知書後，也不知道多久可以離校。

馬戚漫無目的的想着。他想起在家鄉開着一家小面包店的父母，會每天給母親帶一支玫瑰花的父親，告訴他小男子漢長大以後要保護母親的父親，教導他要以真誠待人的母親，溫和美麗會做很好吃的黃油角包的母親。

這兩年出任務，他拿到屬于他的那份任務報酬，也攢下了不少。至少，買下父母開面包店的那間鋪子是夠的，以後他就在家裡跟母親學做黃油角包好了，怎麼說也是家傳的手藝，不能在他手上斷了…

想着想着，馬戚腦海中突然劃過了一個餘光瞥到的一幕，那名可疑人員，似乎在笑？

無論如何，按照規定，他将這件事情寫在關于臨時任務的任務報告上。他就可以回家了，至于做出正确的判斷，那是教官們的事情。

“編号c116027号學員，您于1123年6月31号下午3點23分56秒違反了校規第1條：軍人應當服從天職，做到令行禁止。

于1123年6月31日下午3點23分00秒被确認進行退學處理，非校内人員，請勿在學校過多停留，請于下午4點24分00秒前離開校區，前往校外的班車家夥在4點24分00秒準時離開，違者當作入侵處理。”

冰冷的機械男音向他宣告了學校對他的處理。馬戚聽着熟悉的機械男音，内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了調侃的心思。

“真是無情，好歹幾分鐘之前我還是軍校的學生，連句道别的話都沒，這讓我很傷心啊，ai都像你這麼無情的嗎？”話說，老家的ai也都這麼沒有人情味嗎？

馬戚模糊記得，還在家裡睡到不知日月的一個假期，父母好像說過，新出的ai越來越有人情味了，再過幾年怕是要分不清誰是ai了。他還說過等回家給家裡買個清潔ai給兩人好好研究研究。

時間緊迫，馬戚把疑惑壓回心底，趕回宿舍收拾行李。

傍晚6:24，住宿區外的班車準時啟動，帶着車上獨自就坐的馬戚向外飛去。

“諾亞，這次臨時任務不需要進行任務報告嗎？”再次确認自己光腦内屬于軍校生的權限已經被完全關閉，馬戚心中的怪異感越發濃重，詢問道。

“ C112号臨時增招任務，任務通道僅對軍校生，軍校畢業生進行開放，經檢測，普通居民馬戚未擁有軍校生權限，任務通道關閉。”諾亞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邏輯上這并沒有問題，但是馬戚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怎麼也想不通，注意點慢慢向另一個方向滑去。離開了軍校，連ai看着都更眉清目秀了，果然還是苦日子過太久了，看來回去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冥思苦想間，馬戚無意間向窗外看了過去，瞬間瞪大了雙眼“諾亞，這不是前往第一軍校外的線路，申請道路矯正。”按照這個方向，諾亞正帶着這輛班車，帶着他，向軍校生被嚴令禁止的深處飛去。

“您的反饋已接收，經檢測， C711号班車線路并無異常，基于普通居民馬戚進行虛假反饋一事，針對公民權利提出警告一次。”冰冷的機械音毫無波動，就如同它誕生那日，科學家們說它是最完美的傑作，最優秀的作品，永遠不會犯錯的人工智能一樣。

“……”剛剛覺得它有人情味果然是他的錯覺，世界崩潰這破ai都不會有人情味！倒了八輩子血黴碰上這玩意兒！

“老馬，你說咱家娃子在軍校過得怎麼樣？”李娘。打開燒爐，讓裡面新鮮面包的味道在面包房彌散開來，還引來了不少在店外探頭探腦的饞嘴娃兒，又被李娘一人塞一小塊面包，一人甜甜的說了一句謝謝，興高采烈地跑開。

“俺咋知道？你也甭擔心了，再過兩個月娃子就放假了，你就看他在軍校鍛煉的甭結實吧。”被李娘叫做老馬的是她的丈夫，一個整天樂呵呵的憨厚男人，兩人在一起生活了将近40年，隻有馬戚這一個孩子。

對獨自遠行的孩子，母親總是格外擔憂“你說咱家這娃子在學校吃得飽嗎？吃的好嗎？也不知道那邊還能不能買到他愛吃的黃油角包……”李娘絮絮叨叨的念着，總感覺有些心裡有些不安。

“李娘，哎呦！老遠就聞到了你家這角包的香味，我和你說哦，這方圓幾百裡，就你家的角包是這個！”伴随着店門打開的鈴铛聲，傳來的是歡姨的大嗓門，他家小子上的是本地的大學，隔一段時間就會回家看看，惹得歡姨老是點着他的腦門罵他上了大學也坐不住，但她眼裡的歡喜誰都看得出來。這不，又為了前兩天才回來的兒子來買面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