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洞入口的景象,超乎了刑可岚和方日進最狂野的想象。
那不是一道門,而是一片深邃的、流動的星海,仿佛宇宙本身張開了它的巨口,呼吸着億萬年的光陰。
他們牽着手,邁入其中,周遭的物質瞬間變得稀薄,感官被拉伸至無限,時間與空間的概念模糊了界限。
蟲洞内部,沒有黑暗,隻有無盡的光。這些光并非單一色澤,而是由無數細密的、色彩斑斓的線條交織而成,每一條線都像是一條生命脈絡,連接着一個截然不同的平行宇宙。
随着他們深入,那些光線逐漸凝結成畫面,如同浮光掠影般,在他們眼前快速閃過。
他們看見無數個自己和彼此。
有的時空裡,方日進依然是那個被命運反複捉弄的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刑可岚則在絕望中嘶吼,一遍又一遍地試圖逆轉宿命。
那些畫面充滿悲傷和掙紮,是他們共同走過的,刻骨銘心的煉獄。刑可岚感到胸口一陣絞痛,那是無數次失敗留下的創傷,但她身旁的方日進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傳遞着堅定而溫暖的力量。
另一些時空,他們是陌路人,各自擁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迹。在某個時空,刑可岚是聲名顯赫的國際刑警,雷厲風行,身邊卻缺少了那份獨特的默契與理解;方日進則成了隐居山林的哲學家,思想深邃,卻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孤獨。
他們看到自己與旁人相愛、結婚、生子,那些畫面溫馨而陌生,讓他們意識到,如果沒有彼此的介入,他們的生命可能走向何種境地。
也有的時空,他們從未相遇,甚至連生活圈都毫無交集。刑可岚看到一個短發的自己,騎着重型機車在公路上飛馳,無拘無束;方日進則在一個學術研讨會上侃侃而談,被簇擁在人群中央。
那些“他們”雖然幸福,卻總像是少了點什麼,那種隻有他們二人才能填補的靈魂契合。
最令他們動容的,是那些他們成功逆轉命運的時空。
畫面中,方日進安然無恙地站在陽光下,笑容溫暖而真實,刑可岚則站在他身邊,眼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甯靜和喜悅。
那些曾經的努力、那些無數次的嘗試、那些為了拯救彼此而付出的所有,都凝聚成這一刻的圓滿。
方日進輕聲說:“可岚,我們終于做到了。”
刑可岚的眼眶有些濕潤,她點點頭:“阿進,是的,我們做到了。”
他們知道,在無數次的選擇和嘗試之後,他們終于找到了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結局。
而現在,他們選擇回到最初的起點,去重新感受那份未經雕琢的,純粹的相遇。
蟲洞深處,一道光門緩緩開啟,不同于之前的斑斓,這道光門散發出柔和的,帶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微光。他們跨越而過,眼前的景象瞬間由虛幻的宇宙光影,變為真實而充滿生命力的世界。
盛夏的校園,午後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灑下斑駁的碎金。空氣中彌漫着栀子花和七裡香的馥郁香氣,混雜着泥土被陽光烘烤後的熱烈味道。
蟬鳴聲此起彼伏,像是夏日交響樂的序曲,帶着一股無憂無慮的慵懶。
他們站在林蔭道上,腳下是平整的石闆路。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枝葉茂盛如蓋,将炙熱的陽光溫柔地過濾。不遠處,傳來籃球場上拍球和歡呼的聲音,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刑可岚感到一陣微風拂過臉頰,帶來絲絲涼意,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感受着這久違的,充滿生機的氣息。
這裡沒有警笛聲,沒有案件的壓力,沒有死亡的陰影,隻有純粹的,屬于大學時代的簡單與美好。
她睜開眼,看向方日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