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妄接上她話,活動着脖子,“原來如此。從這裡出去的方式很簡單,隻要約好特定的營業限額,每個分店都不超過,就能大家一起出去。”
“營業額标準是逐日提升的,最早成為優秀員工的人沒有這樣做,任營業額标準越提越高。”顔妄繼續說,“為了不一定存在的通關獎勵,還是……”
“因為人心經不起推敲!”男人打斷顔妄,忍不住忿忿道,“這麼多人,你怎麼确定其他人跟你想的一樣,沒人出爾反爾?根本沒見過的人,打個電話說一句話,你就敢信?”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态,後怕地看顔妄一眼,準備解釋,顔妄卻說:“你說的很有道理啊。”
她緩緩起身,揚起唇角,眼底泛起狡黠的光,“所以我必須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什麼意思,要對他們三人下手?可對方看起來沒有敵意。
三人拿不定主意,眼前突生異動!
未滲進地下的積水向上升起,水滴懸浮在空中,像是電影中的雨幕被暫停,在一秒後排列成兩撥,急速飛向兩側。
水滴淅淅瀝瀝,廚房電器被融化,泛着油花的污水們争先恐後地鑽進地磚縫。
在三人呆傻的目光下,顔妄躍出窗戶,身姿輕盈敏捷,宛如雨燕。
良久的沉默。
室内響起輕微的吭哧動靜。
眼鏡女與同伴對視一眼,徹底憋不住,放聲大笑。
“她是不是傻?哪怕閉店咱們照樣可以出去。就算今天營不了業,用優秀員工積分抵消不合格次數不就行了嘛。”眼鏡女抹掉笑出來的淚水。
男人擦拭額角的汗,坐下來,心仍撲通跳個不停,“你竟然還笑得出來?!還好沒對咱們動手。”
“安心,要殺早殺了。”
女生倚在窗前,抽出一支煙,沒心沒肺地笑。
從窗口斜角向外望去,能看見隔壁店鋪的人仰馬翻。
起初11号店鋪也跟他們一樣掙紮了會兒,在意識到不是敵人對手後,趕緊繳械投降。
眼鏡女看熱鬧不嫌事大,嘴角弧度越翹越高,指腹摩挲煙卷,“她怎麼不直接對人下手,是不是有什麼怪癖?想讓人在恐懼中等待死亡的降臨,親耳聽到被辭退的消息?哎,變态,實在太變态了……”
“看起來她要下手的對象不止一家。我好像都有點期待,等着看她到底要搞什麼名堂了。”
眼鏡女眯起眼,抽着煙來到自動販賣機前。
男人瞥見她狂買零食的動作,不解道:“你幹嘛?午飯沒吃飽?”
“晚上有好戲看,你看電影不得備個爆米花?”
顔妄在各個分店的服務窗口間逃竄作案,像個不法分子,一擊得手,迅速脫離。
大多數人打不過她,打得過的跑得沒她快。
有個穿雨衣的員工嘗試追出來,不到幾秒就被霧中的油脂裹得擡不動腳,心驚膽戰地爬回屋。
成功搗毀9家優質分店的後廚,廣場上隻餘下了3家效率低下,瀕臨倒閉的分店。
今晚,蛞蝓客人們注定要度過一個饑腸辘辘的夜晚,快餐店營業額也将迎來史詩級的跳水。
再淡定的餐廳經理,遇到這種情況都無法坐視不理。
好戲即将上演。
鋪墊完一切,顔妄邁着愈發遲重的步子,手腳并用扒上分店窗口,摔進店内。
固态油脂保護住膝蓋,她以手撐地,想要起身,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手腳逐漸不受控制,腦袋似乎也不是自己的,被别人的思想擠占共享。
油脂的溶解速度越來越慢,眼皮越來越沉……
顔妄維持半跪在地的姿勢,眼睛逐漸失焦。
一滴鼻涕不受控制地砸在唇上,濕濕涼涼,讓她打了個寒顫,蝕骨的涼意在她身體裡流淌。
她是不是也要變成鼻涕蟲了?
“姐……還活着嗎?”男孩瑟縮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一股模糊的熱源在向她靠近,看形狀,似乎是一隻手?
但現在她對這股溫暖厭惡極了,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叫嚣着,需要降溫,急需降溫!要開電風扇!
逃出窗外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濕重的睫毛粘連在一起,底下瞳仁一動不動。
片刻後,一隻手覆了上來,把她眼皮重重蓋了下去了。
像是一團熱火猛地在冰窟裡炸裂,顔妄被外來溫度一刺,瞬間清醒。
顔妄:“……”
她還沒死,怎麼就着急蓋她眼睛了?
異能再度高速運轉,油膏迅速融化。
拿抹布簡單擦掉臉上水漬,顔妄淌着一地的水,壓在行軍床上,兩眼就是一閉。
男孩慌張趴在床邊:“姐,你别睡啊!馬上要上班了,我一個人照顧不來。”
顔妄模糊應聲,“兩個人也照顧不過來。你先撐着,經理來了喊我。”
說完,她閉上眼沉沉睡去。
腦袋裡讨論聲此起彼伏,如菜市場般熱鬧,以至于分店營業後的動靜也難以分辨了。
直到刀子一樣的冷風從臉上刮過,屬于廣場空氣獨有的濕冷黏膩覆身時,顔妄迅速睜開了眼。
首先映入視網膜的是夜色中朦胧的毛月亮,雲霧缥缈流過,四周寂靜如死水。
她在廣場上睡覺,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誰這麼善良,把她搬出去通風了?
不對。
顔妄坐起身,發現床鋪沒有挪動過,隻是房頂被人掀了,牆也被人拆了。
快餐店隻剩下了泛黃地磚,和一張鐵架子床與她作伴。
而她的倒黴同事,此時正和其他員工一起縮在廣場中心的巨型蛞蝓背後,沖她癟了下嘴,口型無聲:喊不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