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啾飛得暈頭轉向,仍堅持不懈地探索每一處沒有到過的區域。
啾,啾,啾——阿彌沙,阿彌沙,阿彌沙!
它在心裡為自己打氣着。
但是好累啊。
前方适時出現了一個樹杈子。
小白啾沒有過多猶豫便停在上面,爪子緊緊地攀住枝桠,再不動彈。
就歇一下下。
可是樹杈子怎麼在動?赫蘭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它重新飛了起來,繞到前面想看個清楚。
哦,原來不是樹,是一個正推着一輛手推車的銀發女人。
她的頭發此刻利落地編成了一股麻花,皮膚是蜜色的,看起來極具生命力,右眼處還有一道貫穿上下眼睑的疤。
并且,她頭頂綁着兩根樹杈子。為什麼?僞裝龍角嗎?
赫蘭疑惑不已地歪了歪腦袋。
乍一看确實也挺像的。可是——
銀發女人面無表情,一把抓住面前呆呆的銀喉長尾山雀,罔顧其凄厲的啾鳴,塞進了自己腰間的布兜裡,旋即推着車快步離開。
小白啾在布兜裡瑟瑟發抖。
它感覺到這裡面有什麼又冷又硬的東西,似乎是某種兵器。
還是趕緊去找戈利汶吧……
它這麼想着,都準備使用龍晶戒指了,卻又被女人同他人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
“……今晚,不是綠龍死,就是我們亡。”
“艾琳娜知道地穴的位置,入口藏在酒窖裡面……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他們是刺客。赫蘭意識到。
小白啾努力從布兜中探出腦袋,将女人的樣子記在心裡。
夜幕将臨。
掌燈的龍仆匆匆而至,将一個個銀制燭台擱在散落草坪的石像人身上,而後點燃蠟燭。
夜晚的地面出現了一個光點,兩個,三個……星星點點的燭火搖曳醉人,仲夏夜舞會就此拉開序幕。
翡翠王宮的那扇黃金大門“砰”地打開,綠龍主君高舉酒杯,搖晃着往前走,酒水從杯沿溢出。長裙曳地的情人們緊随其後,或在後邊嬉笑打罵,或提起裙擺追上主君的步伐。
霓琉斯湖畔,一切準備就緒的樂師開始奏樂,音樂和笑聲彼此交織,輕輕飄向湖面。
藍松鴉落在一棵櫻桃樹上,于百無聊賴之中開始啄食那飽滿誘人的櫻桃,吃到再也無法咽下一口時,終于等到了姗姗來遲的小白啾。
-有刺客!
-什麼?
-今晚有刺客。
-嗯,我注意到了。
-啾?
-月影刺客。又是千面神教的人。領頭人是“銀刀”凱瑞爾,那個女人之前帶着她的刺客團收割了阿戈雷德駐守風琴堡的一員大将性命,是個厲害人物。
-所以他們這次有可能成功?
-沒有一點兒可能。龍族精銳和主君還是有斷層差距的。連我都發現他們了,卡拉提怎麼會不知道。
-哦。那個人挺好心的呢,她以為我誤入王宮找不到出口,特意把我帶出來再放走。
-對鳥好心頂什麼用?阿彌沙一個活生生的人,可沒見千面神教的人手軟。
-噢。
要不是那個千面神教的祭司重傷了阿彌沙,現在他們兩個哪用冒這等生命危險?戈利汶一想到這個就恨得牙癢癢。
-對了,我知道地穴的位置了!入口在酒窖裡面。
-哦?那你很棒哦。
赫蘭對戈利汶這敷衍的回應感到很不滿,憤憤地啾了一聲。
-好了,你聽着,待會我一說行動,你就趕緊去取龍晶,拿到了即刻回潮洇弄醒阿彌沙,越快越好。
-好。
戈利汶囑托完小銀龍,便安靜地仰頭,凝望着将黑未黑的天空。
點完蠟燭後,掌燈的龍仆繼續将銀制燈杖插入草地中,固定住,然後挂上儲存了各色龍焰的水晶燈。
露天的幾席長桌已然鋪上了純白的桌布,龍仆們舉着托盤你來我往,不多時便将這片純白填滿。
轟隆——
天際忽而傳來轟然巨響,如雷貫耳。
那是參加晚宴的龍族在依照慣例用龍焰向主君表示敬意,同時也是告訴其他潛在的賓客,翡翠王宮的夜宴開始了。
綠龍主君的夫人們發出開心的尖叫聲,不住地鼓掌叫好。
人們擡頭凝視撕裂夜空的燦爛焰火,缤紛色彩襯映在仰起的臉上,霓琉斯湖畔的樂師們觀望片刻,繼續演奏。
盤旋于空的龍族接連降落,化為人形,笨拙地模仿夫人們的舞姿。
間時有人問:艾琳娜呢?怎麼沒見到她。
綠龍主君面不改色,依舊沉湎于夜空下的盛會,舉杯與他的臣民們共飲。
色彩缤紛的水晶燈随着夏日微風飄揚,時而撞在燈杖上,啪嗒作響。周遭的叢林傳出一陣窸窸窣窣響動,更多的賓客到來了。
一頭威風凜凜的白虎從樹林中出現,體型較小的另一隻随之而至,還有三隻胖乎乎的幼崽緊貼着母親蹒跚前行。
兩頭白虎化形成人,虎父雙手各拎一隻還不會化形的崽子,雌虎則抱起剩下的那隻。
一家五口穿梭過大笑着舞動着的人群,目标明确地朝擺滿珍馐佳肴的長桌走去,不忘從仆人的托盤上取走美酒。
棕熊、梅花鹿、狼……石心森林的獸人接二連三現身,霓琉斯湖畔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鹿女取了胡蘿蔔去喂一頭怯生生的幼年獨角獸,虎父與獨眼狼王在桌邊掰手腕,碰落了好幾個盤子,一回頭還發現自己的兩隻崽子跑沒影了。
櫻桃樹上的小白啾看得入神。
真好啊,赫蘭默默地想。
他也希望能與各族其樂融融地相處,也希望有幾隻可愛的小龍環繞在身邊。
-差不多是時候了,行動!!
戈利汶陡然發話,吓了呆立的小白啾一大跳。
開始了——
在藍松鴉的注視下,銀喉長尾山雀奮力扇動翅膀,朝大門敞開的翡翠王宮飛去。
小傻龍。戈利汶苦澀地想,你的小翅膀不扇快一點,今晚我就要交代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