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的黑号角接二連三地響徹戰場,預想中的救星卻沒有到來,紅龍所經之處土地崩裂岩漿翻湧,梅茲的戰士們退無可退,在地獄吐息的炙烤中慘叫着灰飛煙滅。
絕望之際,西爾維娅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援助。
幾百匹獨角飛馬腳踏烈焰,嘶鳴着奔赴西線戰場,像一片火燒雲,霎時間光箭如雨點般砸落,将伊弗瑞拉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騎士長阿曼達駕馭着最為威風凜凜的一匹赤焰飛馬走在前頭,眼看怒不可遏的赤色巨龍發出驚雷般的咆哮,展開足以遮天蔽日的雙翼奮起直追,她這才一揚馬鞭,在身下飛馬揚蹄嘶鳴時高聲道:“散開!”
飛馬群亢奮地奔騰起來,從原先的烈火燎原之勢解散為數點火星,疾馳于天穹躲避着猩紅死神的追擊。
聖騎士們本以為能為梅茲女王和她的亡靈戰士争取到些許撤退的時間,孰料從地縫中噴射而出的烈焰轉眼間覆蓋了半個平原,甚至還波及到了遠處的冰棘林。
滿目瘡痍的土地更顯焦黑,參戰的亡者被焚燒殆盡,幸存的活物皆奄奄一息,連地火王庭的巨魔和食屍鬼等也未能幸免。
圍困在冰棘林的炎魔感知到主君的到來,十二支風箭設下的冰霜結界也隐有松動迹象,不由得為之一振,重整旗鼓後繼續掄起魔鑄的刀斧和長鞭,頂着千流龍族的密集攻擊破冰前行。
阿彌沙仿佛對戰場上的慘狀一無所知般無動于衷,還召回了在前線盤旋觀戰的角鷹。
“為什麼不去救他們?”
赫蘭無法理解地望着龍仆。
“比起永世徘徊在暗域,這不失為他們最好的結局。”阿彌沙答道。
“你欺騙了他們,”他難以置信地靠近龍仆,語氣近似于質問:“西爾維娅相信你會幫助他們解脫,你卻隻是在利用她?”
戈利汶看得有些局促,“别吵起來啊,都這種時候了!”
“她早已歸順了灰龍。”阿彌沙幹脆道出真相,“牽制炎魔隻是借口,避開伊弗瑞拉并盡可能地重創地火軍隊才是他們的目的,為了向安卡莎獻上更多的侍奉者。”
“是吧,我就知道!”藍龍叫道。
赫蘭盡量裝出吃驚的模樣,但料想效果沒有太好,“所以,你是為了古倫達的龍晶才假意與他們合作。”
阿彌沙點了點頭,對他溫和一笑。
赤色巨龍撞破了風箭編織成的結界,地獄之火咆哮着翻湧而來,近乎将整片冰棘林都融化成水,千流龍族原本還想拖住炎魔,但在恐怖的熾熱吐息威逼下也隻能驚嘯着逃離。
龍群的身影由遠及近,被那染紅半邊天的火光追着趕,有的尾巴都在冒着黑煙,被壓制得傳送術都使不出,于是紛紛翅膀扇得快出了殘影。
“照看好主君。”
阿彌沙撂下這句話就拎着龍晶刀消失了。赫蘭心髒躍動得愈發沉重,用發帶将長發束起,有些魂不守舍地眺望着熊熊燃燒的遠天。
“跟我回去吧,小白花。”大藍龍笑意盈盈地轉過身,雙手叉腰,“想回聖白宮還是潮洇?”
“我不走。”
“那好吧。”
出乎意料的,戈利汶就這麼爽快地應允了,揮手間在周邊布下一道防禦結界,“外邊的看不見也摸不着我們,就在這裡等着吧。”
“你近來實力見長。”銀龍主君笑道。
“呃,”藍龍撇過頭去,“也就那樣吧。”
“梅茲女王和她的戰士已經不在了?”
“估計是吧。”
上空傳來角鷹的長唳,赫蘭了然于心,“不是問你。”
“怎麼,”戈利汶眉頭一皺,詫異地上下打量着他,“阿彌沙不僅教你飛羽傳信,還教了鷹語??”
“有什麼不妥麼?”
“那倒沒有,合情合理,哈哈。”
藍龍主君晃了晃尾巴,有些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赫蘭注意到,結界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些許。
執念過深或罪孽深重的人死後常常無法進入往生界,徘徊于世就成了亡靈,這樣的存在最易被灰龍役使。或許在時停之地的封印解開後沒多久,梅茲女王便已歸順了安卡莎。
“……對于那些被占領的城池,伊弗瑞拉破天荒地沒有犯下屠城之類的暴行,她很清楚,死亡會壯大我的力量。”
他默然回想着,霧中女妖的話語仿佛再次萦繞于耳畔。
“亡靈在戰場上有不可比拟的優勢,籍此重創地火的軍隊,既能壯大我的侍奉者,又能幫到你和阿彌沙,何樂不為呢?”
原來阿彌沙也猜到了,所以先假意與梅茲女王合作以取得古倫達的龍晶,又設下陷阱圍困伊弗瑞拉的炎魔大軍,最後借紅龍之手清除掉安卡莎的侍奉。
未來得及思慮更多,眼前的結界就驟然崩塌,一個黑影動作迅猛地自兩人身後發動突襲,手中的刀刃散逸着不祥的黑氣——
緊接着卻被一道白光瞬間貫穿,刺客悶哼一聲翻滾在地。
“哎呀!”藍龍主君誇張地叫了聲,湊上去觀察倒在地上的人,“竟然破了我的結界,你也真是厲害。”
赫蘭默不一言地看着,那是個瘦削的中年男子,頭頂已經長出了小小的龍角,表情痛苦的面部被鱗片覆蓋,額心那片猩紅似血,顯然是被血月的力量污染後患上龍病的千面教徒。
他取出一小枚綠龍龍晶試圖救人。
“沒用的,”戈利汶雙手抱臂,搖着頭制止道:“龍病隻會把人變成怪物,不傷及性命,卡拉提的龍晶派不上用場。”
“不過,小白花,”他蓦地笑了,淺金色的眸子都微微眯起,“你近來也實力見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