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康的方言無比順利,連一些年輕人不熟悉的俗語俚語也能來兩句,在這個年紀的人中,算是方言水平最高的一批了。
他正用方言和大家聊天,突然扭頭打了個噴嚏。
“诶怎麼啦這是,不會感冒了吧?”外婆問。
“沒有沒有,隻是鼻子癢。”梁曉康解釋道。
他心想,難道好好的除夕夜還有人念叨他?
“來放煙花吧!”姐姐提着一個大大的藍色塑料袋,裡面裝滿了不少煙花爆竹,幾根長長的仙女棒從袋中支愣出來。
“去吧去吧,你們姐弟倆玩去,”爺爺來了句,“正好我們四個人湊桌麻将。”
于是梁曉康就去了。
兩個人熟練地使着打火機。
“這些年市區已經禁燃煙花爆竹了,也就我們這兒地處偏僻,沒什麼人管,也還買得到這些東西。”梁曉安點起一根仙女棒,感慨道。
梁曉康翻着袋子,随手拆了一盒出來點。點完後拉着姐姐退了一些看着燦燦火花如噴泉一般潑灑在夜色中,又在下落的過程中熄滅。
“這麼說嘉安估計有些年沒點煙花了。”
梁曉安扭頭看他一眼,“你又沒有和他一塊兒過過春節,沒準人家也偷偷點一點呢?”
梁曉康又點了個煙花,還帶造型的,點起來之後就猛轉,往外甩火星子。
他退兩步以後掏出手機錄起了視頻,梁曉安放着煙花實景不看,湊過去從弟弟的手機屏幕上看。
“色差還挺小,”她嘀咕了一句,“是要發給小安看嗎?”
梁曉康點點頭。
梁曉安這就琢磨明白了,合着兩個人除夕夜也會互相發消息,要是手機那頭的小安真的有偷偷點煙花,肯定也會和她弟弟分享一二。
“這倆小孩關系真好。”梁曉安心想,逆着燈光笑了笑。
甯嘉安的手機震了一下,他解鎖一看,是梁曉安給他發來了消息。
他點開一看,是個視頻。點開之後發現是個造型奇特的煙花在地上轉,火花飛濺,拉出一條條規律的弧線,在黑黢黢的背景裡蕩漾出去。
“我第一眼想到的竟然是物理題,罪過罪過。”
他打字回複。
“實不相瞞我也是。”過了一會兒梁曉康的消息過來了。
在過去一個月刷了無數運動學、力學物理題的兩人隔着倆手機屏幕,隔着幾十公裡的距離,發出了别無二緻的歎息,随即又笑起來。
“你剛剛肯定歎氣了!”梁曉康發了條消息。
“你接着玩煙花吧,我和奶奶聊天去了[鬼臉][鬼臉]”
對面發了個“蹲在角落畫圈圈”的表情,可憐兮兮的。
他笑着把手機收了起來。
奶奶拉了一小盆豆莢喊他一起剝。
“剛剛和你那好朋友聊天呀?笑得這麼開心。”奶奶說。
“他在玩煙花,發了個視頻給我看。”他回答,手下剝豆子的速度也不慢。
“可惜咱們這兒不給放,不然也可以一起出去放點兒。”奶奶覺着可惜。提到煙花,她似乎回想起了早些時候的事情。
“以前還沒禁燃,也還沒有你的時候,你媽媽喜歡放煙花,你爸爸怕煙花。你媽媽點炮的時候,你爸爸總是躲得遠遠的。”
哦豁,還有這回兒事!甯嘉安聽到父母年輕時的事情,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媽,這麼久的事兒您還記得啊。”爸爸經過,看自己兒子聽得津津有味,有點不好意思。
他剛從家裡翻出梯子,手上還拎着個大紅的燈籠,正要挂到門口。
“我記性可好了,别說你倆結婚後的事情,我閨女兒小時候的事我還記得呢!”奶奶的女兒就是甯嘉安的媽媽。
“雖然這裡是市區,但是也不算特别中心的位置,早幾十年沒什麼高樓,都是矮矮的屋子,一溜兒過去,整整齊齊的。”
“現在邊上都是高樓了啊……”甯嘉安感慨。
“咱們這條街走到盡頭,有個小賣部,夏天賣棒冰,秋天賣桂花,冬天賣自家釀的酒,新年的時候就賣煙花爆竹。”
“你媽媽膽兒可大了,才一丁點大,就敢點那種往天上轟轟放炮的煙花,我和你爺爺可都不敢,隻能在邊上緊張兮兮地盯着,看她一點着兒,就一左一右地拽上她往遠了跑。”奶奶對于這段陳年舊事記憶匪淺,這會兒看起來,又是懷念,又是後怕。
甯嘉安靜靜聽着,他發現自己最靠譜的媽媽也曾經是個調皮活潑的孩子。不過他也一直認為,自己的媽媽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媽媽,所有被其他孩子家孩子那個視為調皮搗蛋的事情,都是他媽媽帶着他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