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緩緩停下，老師起身給大家講考前注意事項。

“……總之，這次考試非常重要，希望大家能不負所學，取得一個好成績！”

梁曉康感覺自己的肩膀忽然一輕，扭頭一看，甯嘉安剛剛醒來，迷迷糊糊的，他眼睛半睜着，不知聚焦在空氣中的哪個點上。

“我們已經到考場了。”梁曉康提醒道。

甯嘉安又閉了一下眼睛，稍緩一會兒複又睜開，才算是真正清醒了。

“你……肩膀還好嗎？”甯嘉安看向梁曉康的肩膀。

“還好還好，你睡覺不流口水。”梁曉康輕描淡寫帶過，雖然他知道甯嘉安問的應該是他的肩膀有沒有麻了。

他側身靠過去，輕輕把貼在甯嘉安太陽穴上的暈車貼揭了下來。

甯嘉安感覺太陽穴那處的皮膚被微微撕扯着，意識到這應該是梁曉康幫他貼上的。

“考試加油！”梁曉康說。

“嗯，你也是。”甯嘉安提起點精神，露出一個笑來。

兩人下車，按照現場的指引前往指定考場。

在考場上，他失手摔掉了手頭的水筆，撿起來再寫的時候發現筆已經斷了墨，隻能在紙上劃出一道凹痕。

甯嘉安從筆袋中拿出了備用的水筆，接着答題。

相比初賽，複賽的題目難了不少。甯嘉安在初賽的時候還能勉強應付，此時才真正感到無力。

這種無力感不單是來自眼前這份試卷，也來自平日裡學習競賽内容的時候。

平心而論，甯嘉安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雖然來的路上暈車，考試中摔了支筆，但實際上他不覺得這次考試有任何失常發揮的成分。他找不到自欺欺人的借口，來勸說自己，也許下次會更好。

這也就意味着，無論結果怎麼樣，都是他已經能在這個方向能走到的最遠的地方。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回去的路上，他并沒有繼續睡。暈車的感覺很快順着車上奇怪的氣味流入他的五髒六腑。

甯嘉安注意到梁曉康擔心地看着自己。

“要不你還是再睡一會兒？”梁曉康問。

甯嘉安擺擺手，也許是心上裝着事情，這會兒他異常清醒，連同暈車的感覺也像開啟了1080p的高清模式。

*

好在學習的日常足夠忙碌，甯嘉安回到學校，重新投身學海，似乎可以稍微把與競賽有關的一切推到一邊去。

但是競賽課的安排依然照舊，無論是否情願，他終究要再次坐在競賽教室中，感受到熟悉的壓抑感重新将他包圍。

甯嘉安深吸一口氣，集中注意力聽老師講課。

沒過多久，複賽成績公布，甯嘉安擦線拿到省一等獎，堪稱驚險；而梁曉康以全省第五的成績順利進入省隊。

進入省隊意味着有資格參加最後的全國決賽，進可争取國家集訓隊的名額，退可沖擊金、銀、銅牌。

甯嘉安發自内心為梁曉康感到高興，特地買了兩本厚厚的競賽題集送給對方，并收到梁曉康一個幽怨的小眼神。

與此同時，他正面臨着一個抉擇——是否退出競賽。

并不是某一個通知或者哪一位老師把這個抉擇推到他的面前，而是他自己開始考慮了。

他們班最開始組建就叫競賽班，所以學競賽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畢竟他們是學校通過提前招生考試選出來的全市最優秀的一部分學生。

但即使是在這一個集體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會一直學競賽。随着競賽學習的深入，陸陸續續有部分同學選擇退出，甚至是在高二這年的競賽預賽之前。

說到底，競賽提供了升學的其他可能性，出除去高考裸分錄取，還有三位一體、自主招生等招生方式。頂尖高校更青睐獲得過有分量的學科競賽獎項的學生，并且願意給出相當的分數優待。

甯嘉安扪心自問，自己走到這一步，拿下一個省一等獎，真的已經是極限了。

退競不需要在某個時間段内，也不需要大張旗鼓地通知誰，隻需和班主任以及競賽老師分别說明，就可以了。

雖然甯嘉安還沒有真正走到這一步，但是這個念頭早已出現在他的腦海，随着時間推移不斷膨脹，現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

“……嘉安！”梁曉康大喊一聲。

“嗯？”甯嘉安回過神來，扭頭看向梁曉康。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剛剛說了好半天了，你什麼反應都不給。”

“唔……沒關系，一點小事，”甯嘉安眼神閃躲，“你剛剛說了什麼？”

梁曉康狐疑地看着他，見甯嘉安沒有展開說的意思，便把自己剛剛說的話又拿出來說。

“我接下來要去省城參加集訓，要待十來天。”

“為決賽做準備嘛，你去了好好學，這邊的課業有我，你不用擔心。”甯嘉安并不意外。

第二天，甯嘉安趁着課間去辦公室找葉老師。

辦公室裡有些嘈雜，葉老師正埋頭改聽寫，忽然感覺自己身邊站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