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我們班的梁曉康同學在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決賽中拿到了國一等獎！”葉老師特地在班上說。

班上的同學一邊鼓掌一邊起哄。老師也難得沒有拍桌子讓大家安靜，而是默默站在講台上，用欣慰的眼神看向梁曉康。

作為梁曉康的前桌，甯嘉安轉過身就可以看到梁曉康。

他轉過身去看向對方，手上也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梁曉康笑着，禮貌地接受了大家的祝賀與掌聲，可是甯嘉安的手緩緩停了下來。教室裡的掌聲仍然響着，他卻放下了鼓掌的手。

雖然教室裡的歡呼聲和鼓掌聲都快要滿溢出來了，似乎大家都在為梁曉康高興，梁曉康自己也笑着。

但是甯嘉安不知道如何繼續鼓掌了，因為他覺得梁曉康的這個笑，有點太假了。

也許在大家眼裡，這個笑容并不假。更何況，一個長相很好的男孩子笑起來，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都是賞心悅目的。

但是甯嘉安就是能看出來，梁曉康這個笑絕對不是發自内心地，因為他透過這個表情看到了對方的負面情緒。

下課之後甯嘉安和梁曉康一起去食堂吃中飯。

“你看到你的排名了嗎？”甯嘉安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公布的獲獎名單其實就是一份排名，每個人後面的證書編号就是自己對應的排名。

“物競老師和我說過了，我排在第五十六名。”梁曉康低頭看自己的手指，并沒有什麼很激烈的反應，隻是說話的語氣淡淡的，整個人沒什麼活力。

甯嘉安在一瞬間想清楚了。這場決賽其實同時也是國家集訓隊的選拔考試，在一批已經通過預賽和複賽的優秀學生中選出最優秀的五十名，為國際奧林匹克學科競賽做準備。

随着高考制度的改革，競賽獎項在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中的作用被逐漸削弱，但即便如此，進入國家集訓隊依然可以直接保送進入A大。

第五十六名是個很尴尬的名次，距離前五十并不遙遠，但又差上那麼幾個名次，已經足夠遺憾，卻算不上最遺憾的。

此時此刻，也許第五十五名在懊悔，第五十四名摔了一支筆，第五十三名狠狠點了一海碗的面，第五十二名的眼淚從指縫滲出，第五十一名頂着冷風面無表情。

甯嘉安把手搭在梁曉康的肩膀上，沒有說話。

他能感覺到梁曉康的失落，這種失落很可能轉換成了一種深深的自責。梁曉康沒有選擇在衆人的歡呼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失落，而是接受了大家的善意。而負面情緒都變成了紮向自己的劍。

“我們今天中午出去吃吧。”甯嘉安忽然說，眼睛變得亮亮的。

梁曉康不說話，隻是默默把甯嘉安的手握住了。

“走吧走吧，我請你吃好吃的！”甯嘉安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知道這就是默認了。

學校其實是允許學生出校吃中飯的，雖然這與午休前還安排自習或者小測驗的規定形成鮮明對比。

但是甯嘉安和梁曉康是兩個連去食堂都懶得跑起來搶飯的人，來學校将近兩年，從來沒有中午出去吃過飯。

走到校門口，甯嘉安忽然停住腳步。

梁曉康的頭上緩緩浮現出一個問号。

甯嘉安一臉尴尬地說：“我身上好像沒有錢，要不我現在回去拿？”

梁曉康左手仍握着甯嘉安的手不可放，有些别扭地把右手伸到自己左手的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張綠色的紙币。

雖然出口說要請客，但是這時甯嘉安還是很有默契地用空着的那隻手接過錢。畢竟校門口和教室還是有些距離的，甯嘉安覺得自己一去一回，可能就沒什麼吃飯的時間了。

他把梁曉康的錢揣進兜裡，并且表示：“我回教室還你。”

走到學校邊上的小吃街，各色店鋪招牌映入眼簾。各種不同的濃烈香味和油煙混在一起，直接嗆到了甯嘉安。

為了避免因為食品安全問題曠掉下午的課，他們慎重地走進了一家看起來最質樸的面店，因為這家店看起來和他們從小吃到大的一家面店很像。

進去之後，他們發現連桌椅闆凳也是一樣的款式，連貼在牆上的價格表的配色都差不多。

他們點了兩碗排骨面，付過錢，坐在靠牆的桌子上等待。

這張桌子應該算是四人座，但是面店此時并未滿員，可見在學生們眼中，這并不是一家值得蜂擁而上搶位吃的店。

不過也正是因為面店裡人不多，他們兩個人才能單獨占據一張四人桌。

甯嘉安和梁曉康坐在同一邊，因為他的手還被梁曉康牽着。

“好了好了，就牽到這裡吧，等會兒要吃飯了，你握着我的左手我都沒法拿筷子。”甯嘉安很耐心地說。

梁曉康松了手。其實他本來也沒用多大的勁兒，一直能握着純粹是因為甯嘉安沒有抽手。

“你說我拿了國金還在這裡為了沒進國家集訓隊而難過是不是特矯情。”梁曉康垂着眼睛說，看起來還是難過，甚至有點委屈，就差在臉上寫上“求安慰”三個字了。

甯嘉安伸手彈了一下梁曉康的額頭，用了六分力，還是有點痛感。

梁曉康“嘶”了一聲，卻也沒往後躲，隻是看起來很委屈了。

“彈你不是因為你矯情，是因為你太不懂得自我肯定了。”甯嘉安一臉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