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他……”謝洲聲音慢慢低下去,走到窗戶前,雙手借力撐在窗沿上,看着外面的景色沒出聲。
站在一旁的張潤可有話說了。
哪位爹不怎麼正常,天天不幹正事,換着地懶散遊玩。
兩個人像是和十年前的自己來了個交換,或者是兩父子完成了置換。
愛笑的變得像南極冰川一樣,又冷又硬,臉上隻有一個表情,話是能不說絕不開口。
殺伐果決永遠冷峻淡定的居然開起了玩笑,變得平易近人,毫無架子。
謝維銘經常拉着他喝酒,醉了會喊:“小張啊小張”,張潤完全感覺不到親和。
其實何止張潤想不明白,更多時候的謝樹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從一個屁事不管,偶爾和謝維明小打小鬧的無知少年,演變成現在截然相反的另一個人。
是時間嗎?是經曆嗎?是命運嗎?
應該都是的。
都是命運攜帶的泥沙推着自己,往人生的河床滾滾向前,去曆經和浏覽那些沿途的鮮為人知、錦繡波濤。
謝樹走下台階,十年前覺得這像馬拉松一樣的樓梯轉角,他終于還是走了上去。
上一次記憶清晰,是跑着去和楊桉告别。
這一次是完成不得不做的事,人生每一階段都有一場仗要打。
謝樹整裝待發,走向庭院時,剛剛又系緊的領帶被風翻飛,他慢條斯理地夾緊領夾走向生日宴。
陳時:「晚上八點,你是主角,要求7點半必到場,八點半啟航,OK?。」
謝樹:「我盡量趕過去。」
謝樹:「少整花裡胡哨的。」
陳時轉頭又給楊桉發消息叫她八點到,她看了看手上的工作量,4點以前能完工,回家一趟,趕過去一個小時,時間來得及。
謝樹被灌了點酒,終于從家宴上退下來想着還有正事,回家一趟喂了鬧騰,期間不停看手機,按理說,楊桉應該都知道他的生日,怎麼半天都沒見個消息。
抱着鬧騰走到陽台,單手打字:「在忙嗎?」
楊桉也心不在焉的上着班,幸好隻是數據歸檔,不費腦子,看到他的消息,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想到晚上突然出現他會是怎樣的表情,于是笑着撒謊,「對,很忙。」
還随手拍了眼前的一桌子圖紙佐證。建築特色就是一米八乘零點六的長桌,仍舊不夠擺,一張A1的紙就塞得滿滿的,這次的項目分了幾個大區,設計方打圖的時候都和打印店講斤數,而不是算紙張量。
謝樹看着照片裡鋪滿的圖紙,明白楊桉的工作真的累人,并沒有多聊。
純當周末的野營就是慶祝生日了,大家都在,繁文缛節太累人。
而且楊桉也在,他往前翻觀星時拍的照片,自己用陳放的哈蘇抓拍到,中焦畫幅。
楊桉靜靜坐在台階上,頭頂的星空瞬息萬變,星光凝成柔霧一樣的流紋,分離、擴散、孤立、微妙,姿态柔韌,楊桉柔美側臉輪廓延伸出黑色地平線,矗立仰望,在極緻強光色彩裡,她是唯一的灰色輪廓,顯而易見的故事人物,也是記錄者的刻意為之。
謝樹仔細珍藏着自己的生日禮物。
告訴了陸離識項目開始了,可以砸錢了。
“你不邀請我去你的生日聚會嗎?”
謝樹不想,爛人一個,破壞氛圍,但還是發了位置,“今晚八點半,過時不候。”
陸離識一向傲慢,赴約從不守時,先放出尊卑規則,天王老子來了都得等他,謝樹沒報希望他會來。
抓緊時間,他還要去一趟警局,其他事情都可以代傳,但是案件的事情都親力親為,既是奔着找證據目的,那麼項目的信息都要做一個預存備案。
負責人很少,但是謝樹有點不悅。
裝作不懂看着眼前兩人,“他也要知道?”
柯淵年知道兩人可能需要接洽,但沒想到謝樹一上來就拆台,語氣帶着三分軟,“我不在的時候,有個人照應。”
謝樹鄭重地點點頭,“開始吧。”
江魏忽略謝樹釋放的敵意,對他拿鼻孔看人的架勢不以為意,但也不慣着他,“論案件的熟悉度和接觸時間,我比你還早。”
他從五歲開始就在這個案子裡了,姐姐是魏皎,還有楊桉,比任何人都适合出現裡。
謝樹嗤了一聲,手悠然地翻動着案件資料,眼睛一仰,“我說什麼了嗎?”
“好了,再吵都出去。”柯淵年忍不住兩人。
楊桉最後歸檔時,有一個數據臨時出錯,她廢了點時間處理,一出來時間已經五點了。
她奔跑向地鐵站,出崗亭時,後面有輛車駛過來,站在門□□動的保安大叔拉了她一把,“姑娘,小心!”
楊桉一瞬間想到的是,今晚可能趕不上了。
晚八點半。
陳時在碼頭旁抓耳撓腮站到最後一分鐘,沒等來楊桉,卻等來了陸離識和他姐陸倩玫,他也終于見到了謝樹以前的相親對象。
冥冥中,感覺今晚不對勁。
湖水蕩漾,燈火璀璨的遊輪啟航,楊桉最終也沒上船,她握緊手中的禮物,看着南湖中的無數遊輪,湖風吹着她的頭發飄散在臉廓耳旁。
楊桉:「陳時哥,你幹脆也别告訴他我來過,都算不上驚喜了。」
楊桉:「時間來不及了,明早的高鐵,我走了。」
楊桉:「以後有的是時間,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