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收回藥盒來,“況且,也沒人會非議。”
“深山老林,哪來的人?”
聞聽此言,陸挽钗猛然擡起頭來,對上秦淵的眸子,兩道視線就這麼撞到一起。
寝房内隻點着根蠟燭,惟一束柔和的光打在兩人身上,仿佛将這秋意也揉熱幾分,恍若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起來,每一次的呼吸都帶着緊張的氣息。
陸挽钗靜靜凝視着他,秦淵那雙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仿佛要透過眼神看穿她的内心,帶着與生俱來的貴氣,而後,是她所喜于看到的——
秦淵神色已然沒那麼冷。
可發覺自己情愫外洩時,秦淵很快側過頭去,放開陸挽钗的手,說出的話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冰涼:“出去。”
雖然隻是一點恻隐之心,可陸挽钗心頭卻燃起幾分希冀,這便證實皇帝并非不近女色,至少對她,皇帝的反應還并沒有那麼排斥。
是個好開端——
耳邊又傳來秦淵冷冷的命令聲:“我說,姑娘請出去。”
收斂思緒後,陸挽钗眸中湧現一股擔憂之色,“那藥……”
“也不必再煎藥,不勞貴體,晚間我自行離開。”秦淵撫了撫胸口的傷口,冷冷打斷。
怎麼回事?
莫非是這女子身上帶了什麼古怪之物,否則怎會有片刻,他竟對這女子放下戒心?
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須盡快走!
陸挽钗斂眸,起身轉過去推門而出。
出去後,低垂着的眸子倏地擡起來,她撫摸着腰間的藏着的小荷包,而後抽開系帶将裡面的香料倒出來。
走向遠處樹旁,徑直埋在樹底。
皇帝多疑,香料之類用一次便已足夠,若貪心再用此物的話,那皇帝如今好不容易表現出來的恻隐很可能會變為拆穿她陰謀計策的冷漠。
甚至更甚者,可能會殺了敢算計他的她。
“明郎君不肯喝藥。”陸挽钗撫摸着那棵大樹,故作苦惱狀,“怎麼辦呢?”
她唇畔漾起一抹笑意。
随後轉身回房取出一盒小罐子,又從箱子裡面拿出一把塵封已久的匕首,她望着拔出的刀刃裡映出的自己的臉,輕輕一笑,仿佛眼眶流血一般。
而後眼神一凜,蓦的抽刀劃向自己手臂,一陣鑽心疼痛迅速襲來,可她卻絲毫未發一言,隻緊緊盯着那血流入罐子裡,與草藥混合。
最後,她也隻是草草把傷口包紮起來,甚至還留了半截紗布尾巴,幾乎動不了幾下就會掉。
她端起那混了血的藥碗。
眼神内斂,眼睫張開,唇角微微上揚。
既然他不肯喝藥,那她便用用心,親手“喂”給他喝。
秦淵一直想走,可傷勢反複加重,他便是天上的藥王,也不可能一.夜之間盡數複原,便隻得又留在此處。
夜很快襲來,秦淵躺在榻上半夢半醒着,陸挽钗把蠟燭吹滅後,照例撒在床榻一角守着他入睡。
她努力調整自己的吐息,以求盡力像是入睡之後的吐納之頻,睜着眼睛保持清醒,心中盤算數着時辰。
心髒跳動愈發地快,陸挽钗坐得有些腿發麻,卻也隻能裝作熟睡緩慢挪動着。
她今晚要做一件大膽的事:她要爬秦淵的床。
估摸着秦淵入睡之後,陸挽钗才緩緩動動發麻的腿,可也不敢太大聲,動一下便要看一下秦淵。
她蹑手蹑腳地帶着藥罐子爬上秦淵的床榻,慢慢靠近,而後爬到他身體面前,伸手掀開他的衣裳——
頓時男人的胸口裸.露出來,秦淵眉頭微皺,似乎又要醒來的預兆。
陸挽钗看了看他,手卻沒停,蘸上那人血做的藥膏便朝他的肌膚伸去,碰觸的瞬間,酥麻滾燙之意湧上指尖。
似是沒塗夠,也像是試探秦淵的底線有多深,她竟又蘸了一些藥便要再次抹上去,可手剛一伸.出去,那手腕便被男人緊緊捏住。
森冷警惕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在幹什麼?”
陸挽钗隻覺頭皮瞬間炸開,身形僵硬一頓,雖是意料之中的反應,可此刻卻仍舊有些心慌。
男人坐起來,戒備地盯着她,狠狠捏着她的手腕,先前眸中的松動之意似乎全然消散,力道逐漸增大,本能的防備令他看到陸挽钗舉止之後,根本就不相信她還是無辜之人。
“我隻是來給你上藥,你疑心我不肯喝藥,可身子是自己的……”
“說實話。”秦淵猛地将她的手拽緊,拉進到自己面前,“說!”
不知何時,他手上竟出現一枚尖銳的木棒,上端似乎被這人細細打磨過,已十分紮人,陸挽钗的心再次提起來,腦海中炸開一陣令人戰栗的恐懼。
木榜被抵在她脖頸處,隻消片刻,便能要了她的命。
可這一拉扯卻動到她的傷口處,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拉扯間,秦淵似乎也發現她的異樣,卻隻是皺皺眉,“姑娘,我本不願與你刀戈相向,可你是否該解釋清楚,種種可疑行徑到底在圖謀什麼?”
陸挽钗搖搖頭沒言語,可卻捂着自己手臂,“我真的隻是想幫你上藥……”
秦淵眸中之色逐漸變淡,神色清冷,“說清楚。”
她緩緩将那布滿割傷痕迹的手臂裸.露出來,方才拉扯間,原本的紗布已然掉落,沁出一片血色來。
“我聽說人血入藥好得快些,你既不肯喝藥,又着急離開啟程回家,帶着傷走也不太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