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定定凝視着她,“阿璎姑娘……”
這一聲如同一粒微小的石子被輕輕投入素來平靜的水中,遽然間泛起絲絲漣漪,令人心中再難平靜下來。
阿璎……
不知是不是近幾日雨水格外多的緣故,屋外的空氣總是有些濕潤潤的。
就連屋子旁的花草的綠葉也像是被洗刷過一般,碧綠中微微透着些光亮,天邊的雲展雲舒也格外惬意。
像是流雲緩緩浮動着,帶着清涼的絲絲霧氣,沁入她的心中。
她聞言腳步向後撤去半步,那因下雨而被沖刷的泥土變得格外松軟,她的弓鞋鞋底都不可避免地陷進土裡,沾上三分混着花草味道的泥土。
陸挽钗杏眸流轉着别樣的暗光,她那因啜泣而緊咬着微微泛起白光的嘴唇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麼,可下一瞬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男聲打斷。
“阿璎姑娘!”
陸挽钗循聲望去,卻見蔣仰止跑得氣喘籲籲,撫着自己的胸口微微地喘着氣,另一隻手指着山那邊遠處,“邊境瓴河突然決堤,河水很快便到這邊來了!”
"我們快走吧,山下村民都已轉移,就差你們了!"蔣仰止看着她,急切地道。
“什麼?”陸挽钗像是出乎意料似的,眼睛中劃過一絲詫異的驚懼之色,忙看向他,沖着蔣仰止問道。
就在陸挽钗回神的一瞬間,她隻覺自己的手臂被人牢牢抓住,怎麼也不可能放開似的,短暫的壓迫感過後,便見秦淵已然拉着她,擡步便要往外走去。
“這邊。”蔣仰止在前面帶路,時不時看看後面的兩人。
下山的路仍舊因連日的雨水浸潤而萬分松軟,腳下變得分外濕滑,饒是陸挽钗小心地望着腳下的路,可有時還是無奈地滑腳。
一旁的秦淵迅速察覺她的異樣,連忙扶住她,陸挽钗望着山下滾落的石子,頓時心跳如鼓,戰栗與恐懼悄然爬上心間,一陣後怕。
“沒事吧?”秦淵心一緊,連忙看向她,問道。
陸挽钗輕輕搖頭,“沒事。”随後不動聲色地便要松開他的手。
可她怎麼抽手都抽不出來,忙擡眸望向身側的男人,隻見這男人亦望着她,似乎沒這回事似的,“怎麼?”
這話令她原本要問的話都瞬間憋回去,對方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不吃她這招,隻緊緊抓着她,仿佛生怕她再次滑下去。
好不容易走到山腳,陸挽钗卻也沒把心放下來。
“不對。”一旁的秦淵突然停下腳步,警惕地望向遠方,“不對勁。”
前方的蔣仰止見狀,也停下腳步來,靜靜的趴在地面上聽着細微的變化。
空氣瞬間靜默起來,陸挽钗從未見過他二人如這次這般配合默契。
遠處傳來微不可查的響聲,秦淵凝神聽了一會,眉宇瞬間皺起來,眸光微動,閃動一瞬。
遠處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滾動着沖過來一般,但卻突然被什麼東西擋住去路,低低發出沉悶的吼聲,如同一隻兇猛的猛獸,漸漸向他們逼近。
“糟了……是瓴河決堤水,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蔣仰止望着遠處突然道。
衆人附和,隻是陸挽钗剛一擡腳,腳下的土地卻遽然間上下震動起來,她一時猝不及防,腳步有些踉跄,險些站不住。
她的一隻腳陷入泥土裡,剛剛抽出來,尚未來得及走向别處,不遠處的路上便洶湧而來一陣大水,那水咆哮着,發出類似猛獸般的奔騰聲。
洪水的沖擊力何其地大,它所經之處,草木皆是被攔腰斬斷,甚至有的被徹底沒過去,深深被吞噬進入洪水的腹中,隻能偶爾從挾滿着泥沙的水面上浮現出來。
秦淵連忙抓住陸挽钗的手,将她緊緊護在自己的胸膛上,可他砰砰直跳的心跳還是将他的心慌盡數暴露出來,“别怕,我在。”
他帶着陸挽钗向遠處奔過去,心幾乎都要跳出嗓子眼。
“不對,是滾石,快閃開!”遠處蔣仰止突然大吼一聲。
陸挽钗擡頭望去,隻見離他們很近的小山體竟有了松動的痕迹,山坡上的泥土因雨水的沖刷已經有下滑的趨勢,花草早已被沖刷得露出根莖來,可憐地在山坡上搖晃着。
她隻覺得男人抱着她滾到一旁,隻是下一瞬,男人的身形有片刻的停滞,而後隻聽他一聲悶哼,秦淵抱她抱得更緊了。
她望過去,隻見秦淵緊皺眉頭,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微微震顫着,似乎在掩飾什麼莫大的疼痛,陸挽钗連忙探頭去看他的後背。
下一瞬,她便雙目圓睜,盯着他血肉模糊的後背,定時他方才抱着她躲避沖擊時被石頭砸到的。
那傷口分明更加猙獰可怖,陸挽钗甚至有些不敢看,血水沁着雨水與泥水,衣物濕哒哒地貼在他身上,血色已然翻湧出來。
“你的後背……”陸挽钗眼眶微紅,眼睫打着顫望向他。
秦淵攬住她,眸色愈發冰冷:“沒事,這還難不倒我。”
隻是不待她反應過來,隻覺洪水迅速奔湧而來,猝不及防被灌了滿口,胸腔被猛然灌進來無數摻着泥沙的河水,她身若浮萍般在水中漂浮着,隻有一人始終拽着她的手。
似乎脫力都不肯松開,她費力地想掙脫水流,想冒出頭去,可大水再次灌進她的口中,激得她一陣嗆咳起來。
喉嚨中如同被刀割着,口鼻被堵着,不能發出一點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