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阿母,我想喝水……
“阿……母……”
艱澀擠出幾個模糊字眼,沈星晚的喉嚨撕裂般劇痛。
久久得不到回應,她隻覺渾身被碾壓一般喘不上氣來,耳邊哭聲震天,腥濃的血腥氣味惹的她一陣幹嘔。
許是嘔的狠了,生生迫的她睜開眼睛,卻幾乎臉貼臉地對上了一雙空洞的眸子。
“啊!!!”
沈星晚尖叫着想要掙紮推開面前的人,稍稍扭臉卻駭然發現那眸子的主人竟然正是阿母!此刻正死死壓在她身上。
驚痛攻心,她想去扶阿母卻發現自己被捆死了手腳根本動憚不得。
一條手臂從身側滑落,沈星晚側目,竟驚見哥哥灰敗的臉歪在阿母肩旁,早已沒了氣息,身體卻仍呈現着保護的姿勢。
“阿兄……”喉頭翻湧上一股腥甜,模糊了視線。
慘叫聲不絕于耳,“娘親!害怕!害怕!”沈星晚聽見稚童的哭喊尖叫,她艱難轉動眸子,望見不遠處一把繡春刀劈進了一個小女孩的脊背。
小小的身子應聲倒在了層層堆疊的屍山旁,鮮紅血液洇進了白石地磚,沈星晚認出了那是府中廚娘的小女兒。
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她恍然記起,自己被滿門抄斬了。
呵……她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在大婚之日,被自己親手捧上皇位的新帝誅殺滿門。
身為相府嫡女,父親權傾朝野,多少王孫貴胄争相求娶她這魏國第一高門貴女,可她卻偏偏挑了那個奮不顧身跳進倚月湖,救了她的旱鴨子三皇子。
為了他,沈星晚說服父兄舉全族之力助他登頂大位,甚至費盡心機為他鏟除了最大的障礙,攝政王燕景煥。
仿佛正應了那句欽天監的預言:沈氏嫡女乃鳳凰化身,得沈氏嫡女者,得天下也,三皇子終于掃清一切障礙,奪得皇位。
她許他江山如畫,他許她舉案齊眉。原是一段佳話,可萬沒料到,才剛奪取皇權,那厮便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
新帝登基,同日迎娶相府嫡女為後,原該是這世上最大的體面。
可當她一襲大紅嫁衣,羽扇遮面,懷揣着對幸福的希冀踏進啟泰殿時,卻赫然撞見新帝身側立着一抹窈窕身影,居然同樣身着大紅鳳袍,羽扇遮面。
沈星晚驚疑交加,礙于百官在場不好發作,質循望向大殿中央的新帝。
感受到她的到來,那鳳袍女子緩緩移開些許羽扇,露出亮晶晶的一雙美眸,盈盈一笑,嬌嗔道:“姐姐,您總算來了,妹妹可等了您許久呢。”
“放肆!”
沈星晚怒不可遏,“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僭越!”
那女子愣了一瞬,繼而擡眸望向身側新帝,新帝擡手,将女子攬入懷中,女子似得了倚仗,更為得意,瞥向沈星晚,“姐姐竟不認得我了?”
她緩緩放下羽扇,略帶嘲諷:“我與姐姐同日封後,姐姐難道不知?你為東宮皇後,我亦為西宮皇後,我們平起平坐,何來僭越一說?”
唐琳兒?
沈星晚認出了那張粉雕玉琢的臉,正是父母雙亡,寄養在自己府上的一個遠房表妹。
前幾年唐琳兒家道中落,父母雙雙病逝,阿母憐她孤苦收養在府中,似是明白寄人籬下,她一直謹小慎微,不甚言語,怎的這會兒卻莫名成了勞什子西宮皇後?
“你作何解釋?”
沈星晚袖中握緊拳頭,盯着新帝。
新帝擡頭,眸中無甚波瀾,淡淡一句:“朕冊封你為東宮皇後,也算守諾了。”
沈星晚嗤笑一聲:“守諾?”她看向他擁着唐琳兒的手臂,“你們,何時苟且的?”
新帝皺眉,唐琳兒搶先開口:“姐姐别血口噴人,我與陛下相識于幼時,早定山盟,陛下那次救了你,你說傾心于陛下,我一屆孤女,哪裡敢與姐姐相争,不過黯然相讓罷了。”
“黯然相讓?!”沈星晚看向新帝:“早定山盟?那你招惹我做什麼?!”
新帝仍是不發一語。
沈星晚苦笑,心下了然,還能招惹她做什麼?
最是無情帝王家,他一個野心勃勃的皇子,還能圖什麼?
接近她,不過圖的是她身後的勢力,圖的是那九五至尊的帝位罷了。
沈星晚丢開羽扇,擡手掀了點翠鳳冠,任那些珍寶珠翠滾落玉階,轉身就走。
“沈星晚!”新帝大喝:“儀式未成,你哪裡去?”
沈星晚頭也不回,輕蔑一笑,繼續往外走。
“攔住她!”新帝下令,殿上侍衛立刻就要上前去擋住沈星晚的去路。
“我看誰敢!”
沈星晚淩厲瞪向侍衛,侍衛一時猶疑,竟當真無人繼續上前攔住她,沈星晚收回目光,毅然往外走去。
“不能讓她走!”
一聲嬌喝響起,唐琳兒抱住新帝手臂疾呼:“陛下!今日若放虎歸山,後果不堪設想!她父親權傾朝野,她哥哥又有兵權,若是放她走,必反啊陛下!”
沈星晚驚怒回頭,望向新帝,她不信新帝于她當真沒有絲毫真情,會因為幾句讒言而為難她。
但新帝眸底的猶疑,卻如一把鏽迹斑斑的尖刃,生生紮進了她心底。
沈星晚痛極反笑,輕聲問他:“你信我會反麼?”
新帝亦久久望着她,半晌開口道:“過來,别錯過吉時。”
心,就這樣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這些年來相處的情誼,終究是錯付了。
沈星晚轉頭,再無眷戀,提起裙擺決然向外走去。
“陛下!陛下皇位得來不易,萬不可心慈手軟啊!”唐琳兒哭求:“得沈氏嫡女者得天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可不信呐,陛下大位初登,若是丞相一派反了,若是……若是他們聯合燕景煥支持其他皇子……”
“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