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門口審問宮人的燕景煥聞言,大步跨進來查看了魏子輝的傷勢,吩咐随從:“持我的令牌去太醫院找齊院判,讓他速帶人來。”
随從面露難色,跪地拱手道:“啟禀王爺,屬下救起十四皇子時,已經同時去請過太醫,可今日太醫院内所有當值太醫全被皇貴妃娘娘召去為皇上侍疾,并下令不準任何人打擾。”
“豈有此理?”沈星晚剛要駁斥,轉頭看見燕景煥凝重神情,忽然想透了此中關節。
有人故意要取十四皇子的性命。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望向燕景煥。
燕景煥冷臉俯身抱起床榻上的小皇子,“子輝墜井了,我正在調查其中緣故,眼下局勢混亂,這宮中,他是不能再待了。”
魏子輝伏在燕景煥肩頭,衣衫散亂,冷的止不住渾身顫抖,沈星晚心下酸澀不忍,抓起榻上的毯子展開披上他肩頭,問燕景煥:“你打算怎麼辦?”
“我得先送走安置他,再去查其他的。”
說罷,他回首吩咐随從:“送子輝回王府,找大夫醫治,另将跟着他的那幾個宮人全部提來,本王要親自審問。”
“是。”
随從伸出手臂去抱魏子輝,沈星晚上前一步阻了随從的手,望向燕景煥。
“若你信得過我,讓我帶他回沈府醫治罷。”
見他猶豫,她忙補充道:“我哥哥自小習武,府中豢養了極擅長跌打損傷的骨科醫師,一定能接回斷肢,你放心,我必會保護好他,你且安心查案。”
燕景煥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懷中的孩子抱向她,沈星晚趕緊伸手去接,小心翼翼将瘦弱的魏子輝抱了過來。
“切記,不可宣揚他的身份,以免招來禍事。”
“嗯,明白。”沈星晚點頭。
燕景煥囑咐完沈星晚,吩咐随從:“送沈小姐回府,另調兩支暗衛保護沈府,若有異常随時來報。”
“是。”
随從應聲,替魏子輝換上小太監的衣裳,用攝政王的步辇将兩人送出宮門換乘馬車回了沈府。
沈星晚将魏子輝安置在自己後院的廂房裡 ,遣绯雲去找來府中的醫師為他接骨療傷。
那醫師揭開他的衣衫,累累傷痕遍布在瘦小身軀上,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孩子,新傷舊患齊發,長期營養不良,身子骨赢弱不堪,不利于傷口愈合,實在是可憐。”
沈星晚抿唇,問醫師:“能治好麼?”
“能是能,隻是底子太虛,很要費些功夫和銀錢。”
“還請先生費心,用最好的藥材,務必醫治好他。”
醫師點頭,不再言語,備好用物上前去為他接骨固定。
虛弱的魏子輝痛楚不堪,哀嚎哭泣的可憐極了。
沈星晚坐在外間等待,那聲聲哭叫刺痛着她的心,她被屠殺滿門那日,被壓在層層屍堆之下時,耳畔充斥着的,皆是這樣痛苦絕望的悲鳴。
她枯坐在椅上,淚水止不住地滑落臉龐。
此刻在裡間備受苦楚折磨的魏子輝,又何嘗不是另一個她呢?
她絕不會再讓他們得逞!
絕不會再讓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醫師忙碌了許久,終于替魏子輝接回斷肢,用木闆和紗布将手臂牢牢固定住。
沈星晚進去看他時,小小的孩子已蜷縮在榻上昏睡了過去,髒兮兮的小臉兒上,還挂着晶瑩淚珠,眉頭緊皺,似乎睡的并不安穩。
沈星晚抽出帕子,輕柔拭去他面上淚痕,為他掖好被角,吩咐绯雲:“每日炖些滋補易消化的湯品來,好好照顧他。”
绯雲應下,專程去廚房囑咐了廚娘,每日采買最新鮮的大骨熬濃濃的骨湯送來。
廚娘不敢怠慢,次日一炖好骨湯,便裝了食盒緊趕慢趕拎來沈星晚院兒裡。
绯雲接了食盒,廚娘正要回去,轉身卻不見了跟在身後的小尾巴。
魏子輝醒轉的時候,門口一個小女孩探頭探腦地鑽了進來,瞧見他也不害怕,笑嘻嘻地跑過來瞅着他,“哥哥,玩。”
小姑娘瞧着約莫四五歲的模樣,顯然是拿他當玩伴了。
魏子輝艱難想要坐起身來,一動憚手臂就痛的鑽心,登時虛汗淋漓倒了下去,痛苦悶哼:“呃......”
小姑娘瞪大眼睛望着他,想了想,把手中咬了一半的棗花馍馍遞向他,奶聲奶氣地,“哥哥餓,哥哥吃。”
“小鈴铛!”
門口忽然一聲焦急低喚,一個布衣婦人在門外慌張招手,“快出來,出來!”
小姑娘回頭望見那婦人,笑嚷了一聲“娘親。”把馍馍胡亂往魏子輝手裡一塞,花蝴蝶兒似地跑過去撲進了婦人的懷抱。
婦人趕緊摟過小姑娘,輕輕歉然關上門扇,抱着她匆忙走遠了。
廚娘一邊抄近路往廚房走,一邊連聲囑咐小鈴铛不許再到處亂跑了。
途徑花園時碰見散步曬太陽的唐琳兒,廚娘趕緊福身問好。
唐琳兒扶着肚子,瞥了她一眼,“你昨兒炖的那燕窩極腥氣,今兒甭炖了,換别的來。”
“哎,是是是,廚房裡剛新得了濃濃的上好骨湯,對胎兒長骨骼極好,給小姐您送些來可好?”
廚娘那小意模樣取悅了唐琳兒,她點點頭,揮手讓她走了。
廚娘走遠,唐琳兒忽然皺起眉頭,問如意:“她從哪兒過來的?”
如意想了想,“方才我去廚房取蛋羹的時候,瞧見她盛了盅骨湯往沈小姐院兒裡去了,想必是從那兒回來罷。”
“沈星晚麼,她從不喝骨湯啊......”
唐琳兒敏銳地眯起眼睛,冷哼一聲,“走,好久沒去向姐姐請安了,今兒天氣好,咱們去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