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氣溫總是很低，天空零零散散地又飄起了雪花，許釋到家的時候，鼻子被凍得幾乎沒了知覺，手指完全是僵硬的，差點連鑰匙都拿不住。

鎖孔有些軸，許釋用力擰了好幾下才打開門。

陳月琴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是她最喜歡的晚十點家庭倫理劇，你愛我我不愛你，還要附贈堕胎車禍失憶狗血一條龍服務，許釋光是聽台詞都覺得無聊。

“回來了？”陳月琴擡頭看了她一眼。

自從上次吵架過後，這是陳月琴第一次用這麼平和的語氣和她講話，多半是看她這次月考成績不錯，傳到外人耳朵裡能給她長長臉。

許釋點點頭，沒接話。

“外面還下雪嗎？”

“還在下。”她打了個噴嚏，手指在鼻尖上搓了搓，聲音發悶，“但下得很小。”

她那集電視劇剛好在這個時候結束，屏幕上開始播放廣告，陳月琴“哦”了聲，頓了兩秒，又說：“茶幾上有糖炒栗子，要吃自己過來拿。”

許釋抿了下嘴唇：“好。”

她心裡明白，這是陳月琴和她服軟的一種辦法。

這個台階她現在要是不下，以後可就徹底下不來了，說不定還會引出更大的亂子。

她從來都不是那種被爸媽捧在手裡、可以随意撒嬌耍小脾氣的人。

許釋過去抓了一把栗子，餘溫還殘留在上面，應該剛買回來不久。

陳月琴擡頭看着她問：“今天冬至了，吃餃子沒？”

好像是想起了某些畫面，許釋指尖無故抖了下，險些把栗子掉在地上。

她用指甲狠狠掐了下掌心，撒了個謊：“在食堂吃過了。”

“老師在家長群裡發了你們這次月考的成績。”陳月琴兜兜轉轉還是聊到了這個話題，“考得還行吧，這次也就是你運氣好才拿了個第一，現在才高一，離高考還有兩年呢，學校裡那麼多比你聰明的，可别驕傲得太早。”

“别以為這書是讀給我和你爸的，我們天天操心操肺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能考個好大學以後找個好工作？”

許釋麻木地回答：“知道了。”

她拎着書包回了自己房間，關門開了燈，聽見外面電視機的聲音被調小了一點。

就像陳月琴說的，他們現在才高一，升學壓力還沒那麼大，留的作業也不是很多，晚自習差不多就能寫完，

但許釋不是能閑下來的性格，她從書架上拿了兩套嶄新的卷子，攤在桌上開始寫。

寫完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陳月琴早就回房間睡下了，對面那棟樓的燈陸陸續續熄滅，被雪籠蓋的小鎮陷入沉寂。

許釋對着窗外發了會呆，覺得有些口渴，起身到外面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騰起的白氣氤氲在眉眼上，凝成一個個小小的水滴。

她剛收拾好書包，忽然想起來臨放學的時候，沈浩讓她把期中考試的數學卷子拍給他，說是要對着訂正錯題。

許釋連忙到抽屜裡面翻手機。

這手機是陳月琴淘汰下來給她的，已經是四五年前的機子，各方面性能都不太行，摁了好幾下才勉強開機。

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許釋解開鎖屏，又上滑點開流量。

是的，在互聯網已經高度發達的2017年，許釋家卻沒有安裝寬帶網絡，甚至連台電腦都沒有，隻有一個她表姐不要的學習機，連掃雷都玩不了的那種。

每次提起這件事，陳月琴都會在她身上拍一巴掌打大罵：“裝那玩意幹什麼？方便你天天抱着手機不務正業是麼？高考前你想都别想！”

……

陳月琴每個月隻給她交20塊錢的話費，許釋背着他們偷偷買了1個G的流量包，為了節省一點留着必要的時候救急，她好幾天才會上Q/Q看一眼。

其實這個時候微信已經推廣使用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通病，這幫高中生還是鐘情于Q/Q，鐘情這裡面花裡胡哨的功能。

小企鵝轉了好幾圈才成功登上去，許釋從書包裡找出數學卷子，把拍好的照片發給沈浩。

他回複得倒是快。

【沈浩：謝謝學霸！ 】

【Sun：沒事呀。】

【沈浩：這麼晚了還不睡啊？熬夜對身體不好。】

【Sun：這就要去睡了。】

【沈浩：晚安。】

許釋回了個月亮的表情，然後退了聊天框。

她手指往下劃了劃，簡單看了下列表裡面的未讀消息，她好友不多，常聯系的也不多，很大一部分都是班級群裡的同學在聊。

有人在讨論今晚留的那幾道幾何題該怎麼做，有人在聊年級裡面的八卦，氣氛異常和諧。

許釋覺得沒什麼意思，指腹不小心按到了下面的home鍵，直接退了Q/Q。

她思緒有些空，不知道是在發什麼呆。

屏幕一點點變暗，在即将黑掉的前一秒，她突然用手指點了兩下，讓它重新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