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是太後心腹,說到底,此事小皇帝不能插手,也插不了手。
“籲——”
馬車途徑龍子湖時停了下來,而後傳來車夫的聲音:“大人,前面的路堵住了。”
明姝擡起簾紗一角,目光越過一衆圍觀百姓朝街上看去,隻見一丫鬟打扮的姑娘面龐青紫,被男子拖拽至衆目睽睽下打罵。
“膽大包天的賤婢,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原本念在你在府中侍奉多年,才留你一條狗命,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本少爺,還害得本少爺被責罰!既然這般不知羞恥,我便讓你好好伺候伺候那些男人!”
“公子,蒹葭沒有!您明明知道蒹葭是冤枉的啊公子!”
“不害臊的東西,像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爺這就送你去個好地方!”
男子約莫是及冠的年紀,身着玉帶華服,口中卻盡是些不入耳的粗鄙之語,女子哭喊着求饒,扯着他的衣角求他寬恕,卻被一路拖拽進了青樓。
“以後你就好好待在這兒伺候男人,别再讓爺再在徐府看見你!”
主人教訓家仆,旁人本不好插嘴,明姝正欲放下轎簾,卻聽男人提起徐府,手中動作一頓。
“此人口中的徐府是……”
車夫道:“大人初到京城有所不知,此人是徐國公之子徐文钰,平日裡嚣張跋扈慣了,兩年前還打斷了縣尉兒子的一條腿,險些連累整個國公府,被禁足整整一年,剛出來時還老實些,如今又原形畢露了。”
原來這便是徐家的公子。
她這些天一直暗中調查國公府,也算有些耳聞。
徐文钰将人拖進青樓裡,引得一衆百姓引頸相望,明姝從懷中掏出錢袋,大緻清點了一番,“這路一時半會兒應是走不了了,勞煩先生在我下車後替我辦一件事,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明姝囑咐幾句後便下了馬車,天色尚早,從此處步行至神武門耽誤不了太長時間。
隻是她并未察覺,被堵在同一處的還有蕭肆的馬車。
眼看明姝的身影沒入人群之中,陸堯向車中人詢問:“王爺,咱們也繞路去神武門吧?”
回應隻有淡淡二字:“不急。”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徐文钰終于出了青樓,撣了撣衣服上被抓出的褶皺,臉色不怎麼好看地離開了。
看熱鬧的百姓逐漸散去,街道又恢複了往日通暢,相府的馬車并未随流而行,反倒是車夫揣着錢袋下了馬。
“這人怎麼……”
陸堯注意到車夫進了青樓,心中甚是納悶,回頭欲問蕭肆,卻見對方已阖上眼睛閉目養神。
“走吧,進宮。”
這般氣定神閑,定是又看穿了丞相的心思。
陸堯猜不透他們這些人心裡藏的彎彎繞繞,努了努嘴,隻有駕車的份。
時隔一月入宮,朱漆紅牆外的梅樹已蓄上幾支花苞,秋葉落在青石禦窯磚鋪就的小徑上,被風吹卷起不知去向何處。
如今的明姝已不同往日。
原先她空降至丞相之位,引起了許多朝臣的妒忌和不滿,覺得她年紀輕輕難堪大業,德不配位遲早摔個頭破血流。
但秋山狩獵時,她舍身救了小皇帝一命,又被太後重重嘉賞,如今滿朝文武見了她都要湊上來巴結幾句,殷切詢問她康複與否。
左右應付下來,明姝隻覺臉都要笑僵了,心中祈禱着早朝快些開始。
蕭肆來得遲了些,高大的身量在她旁側站定,二人相互颔首緻意後便再無交談。
明姝微微側目,注意到他今日腰間空無一物,垂落的廣袖下,綁着夾闆的左臂隐約透出血痕,看樣子傷得不輕。
一想到對方是為了護她這個“罪魁禍首”才會丢了玉佩又受傷,她心中一時有些過意不去。
不止如此,醉香樓外受傷的那次也是拜她所賜。
似是察覺到身旁人的目光,蕭肆冷不防開口:“丞相有話想說?”
低沉的嗓音帶着似有若無的藥香拂過耳際,驚得她睫羽微顫,不大自然地将目光挪向别處,“沒、沒有。”
殿外适時響起一聲“聖上駕到”,終止了微妙而尴尬的氣氛,明姝暗暗松了口氣,跟着衆人一起拱手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