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忙不疊起身為她斟了一杯。
“徐兄有心了。”
二人一邊下棋一邊叙話,明姝從他口中探聽出不少有關徐家的事,時不時再吹捧上幾句,把徐文钰誇得沾沾自滿,甚至快要忘了自己是誰。
“聽過徐兄的兄長在青州擔任通判,徐兄這般耳聰目明,何不讓國公大人在朝中也為你謀個一官半職?”
徐文钰先前從未想過當官,如今跟明姝一番交談下來,還真覺得自己有幾分本事,不當官可惜了。
不過……他最近闖了不少簍子,害得徐家跟着蒙羞,再不做點什麼挽救一下,他爹怕是再連他這個親兒子都不認了,遑論給他求個官職。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抱緊丞相這棵大樹,能得到丞相的賞識,爹也定會高看他一眼。
黑子落定後,白子遲遲未動,徐文钰試探着喚了聲:“大人?”
“抱歉,方才出神了。”明姝牽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伸手落下一枚白子。
“看大人臉色有些疲憊,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果然,什麼都逃不過徐兄的眼睛。”明姝歎了口氣,斟酌着解釋,“實不相瞞,永州蝗災的消息傳開後,朝中官員們開始争相囤積米糧,眼下京城米價飛漲,百姓苦不堪言,我身為丞相,雖想為百姓解憂,但憑一己之力,實在難以跟衆多官員們抗衡。徐兄聰慧,不知有沒有好的法子?”
“這個……”
徐文钰方才還被誇得得意忘形,以為自己才智過人,如今真遇上了問題,腦子裡半點兒法子都想不出,隻能随口胡編:“要不……用國庫裡的銀子買下那些官員手裡的米糧,再降價賣給百姓?”
“這法子倒是不錯,但總歸不是長久之計,官員們若是嘗了甜頭,日後定會更加大肆囤積。”
“那就……威脅他們低價抛售?誰若不從,便到陛下面前參上一本?”
“……”明姝哽了哽,早知對方胸無點墨,卻沒想到愚昧到了如此地步。
兜兜轉轉,還得她出言提醒:“徐兄的意思是,先想辦法說服幾位官員抛售米糧,讓米價降下一些,其他官員看到後,定會擔心東西砸在自己手裡,然後争相抛售?”
徐文钰大喜:“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一旦米價有下降之勢,那些官員定會惴惴不安,擔心米價越降越低,堅持不了幾日便會将手裡囤積的全都賣出去!”
明姝連聲感歎“妙極了”,眉眼間的憂愁一掃而空,“徐兄果真有法子,明日我便去幾位官員府上走一趟,想來用不了多久,京中的米價就能恢複正常了,到時百姓們日子好起來,還得多謝謝徐兄呢。”
“哎,丞相大人謬贊了,來來來,我敬大人一杯!”
徐文钰隻顧為自己想出的妙計沾沾得意,沒注意到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
明姝淡然一笑,端起琉璃盞與他相碰,入喉的一瞬才發覺這所謂的玉桂露不是茶,而是酒。
為了不掃對方的興緻,隻能輕呷幾口做做樣子。
她不像阿兄那般碰不得酒,但酒量實在一般,隻幾口便覺得胃裡火辣辣的,臉上也有些發燙。
幸好,還不至于喝醉。
放下酒盞,她故作猶豫地開口:“我平日行事低調,弈棋一事和今日之事……”
徐文钰立刻心領神會:“我懂,我懂,我定不會把這些事說出去的!”
“如此,便謝謝徐兄了。”
二人随後又聊了些旁的,直至國公府的小厮前來通報,說老爺正在到處找他,徐文钰這才依依不舍地辭别,約定日後有機會再一起切磋棋藝。
轉眼,雅間裡隻剩下明姝一人。
她起身走到窗邊,親眼看着徐文钰上了馬車才松下一口氣。
昧着良心将一個不學無術之人誇得天花亂墜,真真不是件容易事。
涼風拂面而過,吹起她耳邊一縷發絲飄動,也吹散了幾分醉意。
待清醒了七七八八,她轉身正欲離開,卻撞入一個清冽而結實的胸膛。
蕭肆的嗅覺比常人靈敏不少,甫一靠近,便嗅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一隻手掌按在她的肩頭,微微俯下身去。
低沉的聲音夾雜着幾分玩味落入耳中:“本王沒記錯的話,丞相大人應該不能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