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們坐穩，我要開車了。”

等姜淩和季繁之坐好了，女孩提醒了一句，然後賣力搖着鐵杆，啟動了拖拉機。

季繁之是人生頭一次坐拖拉機，感覺非常新奇，坐在位置上并不安分，不停地左看右看，還時不時站起來看看拖拉機是怎麼運行的。

盯着水箱上方的白汽就能看上好一會兒。

等興奮勁過了，安分坐好，發現姜淩在看自己，可能是覺得她大驚小怪吧，然而她真的沒有坐過拖拉機啊，就算是驚訝也沒什麼吧。

季繁之向來不會因為自己見識不夠而羞愧，對姜淩微微一笑，坦然說。“我沒坐過，所以有點新奇。”

姜淩沒說什麼，抱起姜碩，向她傾身，伸出了手。

季繁之以為她是想問自己要東西，正在琢磨她目前是窮鬼，好像沒有什麼可以給她的，就見她伸手将自己衣領上的沾上的灰塵輕輕拍掉了。

“應該是剛才上車的時候蹭上的。”拍完後，她坐直了身子，淡淡說道。

這樣的動作太親密了，她長這麼大，隻有媽媽這麼對過她。

季繁之抓着衣服，看着姜淩，眼裡亮晶晶的。

她們兩人的對話很小聲，然而這車上統共就她們幾個人，拖拉機的聲音不算大，多少能聽見一些對話。女孩聽見姜淩這麼說，連忙道歉，“對不起啊，兩位姐姐，可能我今天早上走得太匆忙了，沒有把車廂打掃幹淨。”

“沒事。”姜淩好像并沒有看見她的眼神，轉頭和小姑娘說話了，“應該是路上的浮塵，山路灰塵多，這是難免的事。”

“姐姐說得對，還好這段時間都是晴天，不然車廂裡就估計就有很多泥了。”小姑娘一邊緊張地看着路，一邊和她們說話，“那更難打掃。”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季繁之也加入進去，笑問，“小妹妹，你叫什麼？你今年多大了？”

“我叫南瓜，過了今年端午，就十五了。”

“南瓜……十五？”季繁之的笑容戛然而止，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吐槽她的名字，還是更應該吐槽她的年紀，“你還沒成年，怎麼不去上學呢？”

“學校在鎮裡，太遠了，而且要是我去上學，家裡的妹妹弟弟就沒有飯吃了。”

季繁之不解，“你家裡大人呢？”

“我媽生我弟難産去世了，我爸去年在鎮裡工廠上出事了。我平常在家裡種地，每天上午過來鎮裡賣草藥和山貨，順便看看能不能搭幾個客人。”女孩說得很是輕松，但是過程裡有多痛苦，估計隻有她自己知道。

季繁之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很聰明。”姜淩慢慢開口，“這麼小就會開拖拉機了。”

“是吧，我也覺得我挺聰明的。”女孩笑了，比剛才的情緒好上不少，“我爸還在的時候，我和他輪流開拖拉機去田裡拉玉米呢。”

姜淩問說，“這台拖拉機是你家的嗎？”

“是，之前我家有台新的，我爸出事以後我就把它賣了，跟别人買了一台舊的。這台車雖然舊了點，但是還是很好用的呢，姐姐你們要是下次再過來鎮上，可以和今天一樣在這個時間點等等我。”沒有傷春悲秋的時間，聰明的小姑娘已經開始攬客了。“要是姐姐你們早上去鎮上，也可以找我，我住在牛山村，離百嶺村就隔兩個村，不遠呢。”

說話間，她們來到更崎岖的山路，路上有很多岩石，非常颠簸。

走在她們前頭的一輛車，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季繁之就看見車上的乘客陸陸續續下車，拖拉機緩慢開着，那些乘客就跟在拖拉機後面，深一腳淺一腳步行。

“那是幹什麼？”

“這邊的路不好走，那個拖拉機主害怕人太多把他的輪胎壓壞了，就讓乘客下車了。”小姑娘嘟囔着回答，“擔心壓壞輪胎就不要帶那麼多人啊，又要拿錢又讓人自己下來走，臉皮真厚。”

話裡話外還帶着一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意思，想說什麼就說了，也沒顧忌是在客人面前，還挺可愛的，也是這個年紀小姑娘的天性了。

想起她們剛才看見的境況，季繁之好奇，“是因為你年紀小，車比較舊，那些人才不願意坐你的車嗎？”

“……不是。”女孩的聲音低落很多，“因為我媽和我爸……他們覺得我們家是掃把星，不願意和我們有交集。”

季繁之下意識看向姜淩，剛才她也是這樣，衆目睽睽之下被那麼多人說閑話。

小姑娘僅僅是父母不幸離世就遭受這麼大的非議，姜淩說她不僅是父母，連親戚都沒有了，那她這些年遭受的非議豈不是更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