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巷長情>文/斯行一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孟冬十月,氣溫落降,北方逐漸進入蕭瑟期,南方多數地方綠意尚在。
從京瀾開往榆城的綠皮火車不疾不徐地行駛着,車廂裡乘客擁擠,多是上了年歲的,有的身邊跟着個孩子,嘈雜的聲音充斥車廂,此起彼伏。
許桉意安靜地坐在靠窗邊自己的位置上,視線淡淡地落在窗外。
掠過的風景不斷流動,從枯黃的平夷再到綠意凸起的山地,似乎旅程也因此就能變得流動鮮活。
伴随着一陣嗡鳴,火車駛入山洞,車廂忽暗,窗戶上映照出來許桉意的臉,隐約五官輪廓精緻,但表情木然,眼神也混沌呆滞,沒有什麼生機。
許桉意像是被自己這幅樣子吓到了,大腦血管一瞬間繃漲似的,不願意回憶的思緒噗噗簌簌地鑽了出來。
一星期前,許桉意自認為最好且唯一的朋友葉瑩在和同事聚會酒醉後給她打了個電話,其實倒不如說是隐忍後的控訴。
小到平時每次吐槽工作上的瑣事得不到許桉意的回應,大到怒罵許桉意身邊沒什麼朋友是不是應該反思自身的問題。
總之大概意思就是說和她相處很累,難以獲得情緒價值,最後不忘痛斥她這種人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朋友。
接完那個電話之後,許桉意當下反應很平靜,握着挂斷的電話坐在地上,表情漠然。
五分鐘後她又回撥了電話,想問問葉瑩需不需要她去接,畢竟已經很晚了。
但電話響了一陣子通了,又再次被挂斷,許桉意也沒再撥,洗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
說沒受到任何影響也不可能,許桉意後半夜被一陣急促的心悸驚醒,緊接着恐慌感頓時席卷全身。
葉瑩的話像是揭開了她身上最後的一層遮羞布,她以為隻要她努力避免自己的某些性格缺陷,她會維持好這段快長達五年的友情。
但事實上對方好像一直在容忍她,可她并不知道。
窗簾閉悶的室内漆黑不見光,許桉意覺得自己像是堕在無人的井底,不知道怎麼才能攀爬出去。
第二天葉瑩斷片了,不記得給自己打過電話的事情,一如既往地有事沒事找她聊天,隻是許桉意卻不知道怎麼坦然面對了。
五年的友誼似乎又這麼被她搞砸了。
幾天後,她在網上刷到了榆城的蘆川古村,許是貼主一句避世的好地方吸引了她,許桉意很是果斷地買了票,訂了村裡的唯一一家民宿。
光亮乍然照進車廂,火車适時駛出山洞,許桉意攥在手裡的手機也在此時接上信号,嗡嗡地振動。
是民宿接待那邊發來的微信,問她:
【大概還需要多久?】
許桉意剛想回,便聽到路過的列車員擡着嗓子喊,說是因線路共用問題火車要晚點一個小時。
她頗是不好意思,急忙回對方微信。
【抱歉,可能要晚到一個小時,您晚點出發就行。】
對面過兩秒後回了個單字:【嗯。】
不清楚是知道了會晚點兒的意思,還是說已經到了,總之對方似乎欠于表達。
如果可以,其實許桉意自己去民宿也可以,但她提前查過從榆城市區到蘆川古村的城鄉大巴,一天也就一趟,她到站的時間趕不上,隻能麻煩民宿接待。
榆城是個南方小城市,地理位置偏,經濟也比較落後,高鐵站至今都沒建成,唯有的火車站又小又舊。
經曆八個小時的旅程後,許桉意終于在下午三點下了火車。
火車站出口這段路人擠着人,各種嘈雜喧鬧聲音不絕于耳,在一陣腳尖抵着腳跟的擁擠掙紮中,許桉意那跟了她三年的行李箱終于是不堪重負,壞了個輪子。
在出站通道擠了得有十多分鐘,她才徹底從人群中被帶了出來。
榆城前幾天接連下了幾場細雨,空氣帶着微微的涼意,路邊飄落不少樹葉。
許桉意後背出的一層薄汗被外面的風一吹,起了一陣戰栗,米白色的薄款針織半身裙也被吹得微微搖曳。
站内出站口的出租車司機小跑着來回熱情拉客,她最是不擅長應對這樣的情景,挪着腳步一邊避着,一邊不好意思地連聲拒絕。
單肩包裡的手機這會兒再次振動了起來,許桉意急忙找了個小角落,把“戰損”行李箱放好,才得空掏出手機看。
民宿接待那邊像是掐準了點,正好在她出了站發來了微信。
【我在出站口。】
後面跟了一串具體的車牌号。
【好的,我也出來了,麻煩您稍等,我找一下您的車。】
許桉意低着頭忙不疊地回完消息,開始四處張望停着的車輛。
她忘了問是什麼車型,來往車輛紛多,找起來也沒那麼輕松。約摸過了得有五分鐘,一輛磨砂黑色越野目标性強烈地直直停在了許桉意面前出租車的旁邊。
奔馳G500獨有的霸氣屬性在一衆黃色出租車裡顯得格外惹眼,車身愣是拔高出來一大截子,像是在向許桉意示意,車喇叭鳴了一聲,頗有種張揚的感覺。
許桉意拖着箱子往前挪了挪步子,眉頭輕皺不太确定地試圖望向車牌号。
沒等看清,緊接着駕駛位那邊車門打開,下來了個高大的身影,三兩下邁着步子就走到了許桉意的面前,快速掃了眼她的箱子和裝扮,沉聲詢問:
“許小姐?”
許桉意一時間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或者說是被來人的形象給驚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