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的時候,城市裡下起了雨。
雖然已經是白天,但因為雨,光線還是很暗沉,月影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中的世界,眸光發亮。
“那裡——”他指給琴酒看,“那是城市的中心建築,我記得是一個程序員提議和設計的,這樣看來真是很漂亮啊。”
琴酒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床邊,隻穿了件浴袍,空氣中還彌漫着暧昧的氣息——沒有信息素之後這種氣息第一次顯得如此清晰,連這種東西都做得這麼真實,這個世界說是另外一種真實也未嘗不可。
他們此時在遊戲中的一間旅館裡,不知道是不是月影輝故意的,除了位置特别高(大概有幾百米)之外,這個房間看起來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開的那間房簡直一模一樣,但窗外的世界卻很清晰地昭示着一切并非現實——畢竟那個标志建築着實長得有點違反物理學。
但确實很漂亮,在雨中顯出種帶着頹然的科技之美。
“是闆倉前輩親自做的建模,”月影輝贊歎地說,“不愧是他,AI要學的還有很多啊。”
說起闆倉卓,琴酒問了一句:“他的眼睛好了?”
月影輝搖頭:“隻能說是控制得比較好了,但要恢複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前輩可以在遊戲裡工作,所以問題不大。”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安排一點劇情線,”他繼續說着,像每一次和琴酒談論工作的時候一樣,帶着一點自言自語的意味,“其實就這麼讓世界自由地發展下去也不錯,但是樫村前輩說得也有道理,安排一些故事和任務的話,對于剛進入遊戲的玩家會比較友好。”
琴酒也像每一次聽他談論工作的時候一樣沉默聆聽,他注視着窗外霓虹閃爍的景色,在昏暗的天氣之下這一切顯得越發地虛幻,月影輝的倒影映在落地窗上,宛如懸浮在虛空之中。
他垂着眼注視着腳下的世界,仿佛神明俯視自己的造物。
“其實,”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月影輝再次開口,他後退了兩步,來到琴酒身邊的位置,但沒有坐下,“我很早以前就想象過類似的場景。”
“創造一個新世界,注視着它的誕生和毀滅——”他的眸中閃爍着光芒,“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所以我以前是很傲慢的,”他笑着看向琴酒,“雖然以我的年紀好像還沒到要回憶過去的時候。”
你現在難道就不傲慢了嗎?琴酒在心裡輕嗤,但他沒有說出來,而是沉默地聽着月影輝繼續說。
“那時的我自命不凡,一心認為自己會有一個特别偉大的人生,我要創造一個新世界,達成人類最偉大的幻想,”月影輝的眸子中閃過狂熱的光,“我還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和一個Gin你這樣的人。”
琴酒露出了稍帶詫異的神色。
“但是後來……我遭遇了‘現實’,”月影輝沒有注意到,他垂着眼眸繼續說着,“我并不是僅僅因為沒有錢這種事才想去死的,如果我想的話,我當然可以得到錢,但是那有什麼意義呢?”
“我意識到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了!”他擡起頭,眸中透着狠厲,“我将會庸庸碌碌地度過一生,沒有理想,沒有新的可能,隻有日複一日為着生計奔波,我沒有辦法忍受這樣的生活!我甯可懷抱着理想溺死!”
“愚蠢。”琴酒簡短地評價。
月影輝笑了:“是啊,愚蠢,可能上天都看不下去我的愚蠢了吧,所以它派來了你。”
“我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愛上你了,”他直白而肯定地說,“但是直到來到組織我才明白,你不僅是我的理想型那麼簡單,你是我的救贖,我的神啟,是在我即将墜入谷底的時候給予我翅膀的……天使。”
“不要跟我說巧合,Gin,如果是巧合,那麼我年輕時做的夢,我倒閉的九個前公司,我從幾百個小島裡選定的那一個島,甚至我點的那杯金湯力都是巧合,而所有這些巧合就是為了讓我遇見你。”
“為了讓我愛上你。”
男人看着琴酒,他那雙很容易顯得冷漠鋒利的灰色眼眸中滿溢着深情,即使是最冷酷的人也能覺察到那份仿佛要将人溺死的情感。
琴酒平靜地看着他。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他問。
“沒有……”月影輝裝不下去了,“好吧,貝爾摩德給了我一點點建議。”
“但這都是我的真情實感!她隻是,隻是在文字上潤色了一下……”男人沮喪地垂下頭,“一點點,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很會說話。”
琴酒歎了口氣:“你少跟她混在一起。”
“可是她看起來很有經驗……”月影輝嘟囔。
“貝爾摩德一輩子都在被别人追,她上一個追的對象還是我,你看她成功了嗎?”琴酒冷哼一聲。
月影輝:“……草,上當了。”
“那我怎麼辦啊……”他苦惱地喃喃,“組織裡有戀愛經驗的人也太少了,總不能去找宮野明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