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琴酒心平氣和地說。
月影輝歎了口氣。
“好吧,”他把勺子放下,擡眼看向琴酒,神情也很平靜,語氣理所應當,“那我要抱着你睡覺。”
真的沒有什麼病嗎……?低頭看着抱着自己睡覺的男人,琴酒難得對百加得的專業産生了質疑的情緒。
如果說第一次和第二次還能用太久沒有休息來解釋,這一次可是在剛剛休息之後不久啊,即便這樣,月影輝依然睡得非常深沉,看起來甚至連夢都沒做。
對于技術上的事情琴酒倒是不擔心,即便沒有組織裡其他的技術組成員,光是名為“諾亞”的那個AI就足以完成許多事情了,月影輝的到來确實為組織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轉機,盡管琴酒也不知道現在的組織究竟會走到什麼樣的地方。
但說真的,那也不是他所關心的問題,琴酒在組織中的工作并不是領導全局或者選擇道路,他隻是一柄最鋒利的刀,負責為組織掃清障礙,而如果此時在他身邊沉睡的這個男人擁有為組織掃清一切障礙的能力,那麼琴酒也可以試着做一些他自己不太習慣的事情。
至少此時是如此,不知道要是再久一些他會不會厭倦……畢竟琴酒對平靜的生活一向沒有什麼興趣。
話又說回來,月影輝并不是什麼平淡無奇的人。
這一次睡眠短了很多,兩個小時之後月影輝就醒來了,這多少讓琴酒又找回了一點對百加得的信心,黑發男人這一次醒來看起來清醒了很多,他動作很快地檢查了一遍在他睡覺期間發生的事情,似乎還算滿意,在重新投入工作之前,他的目光落在琴酒的右手上。
“所以不是我的錯覺,你确實想殺死我。”他的語氣很平靜。
“我不會殺了你的。”琴酒回答他。
“不,”那男人笑了,“我很願意被你殺死。”
“我不會殺了你的。”琴酒面無表情地重複。
月影輝眨了眨眼,笑意更深:“那麼,下一次不要用這種方法了。”
“那你得把我綁起來。”琴酒皺起眉。
“不,”那個男人詫異地睜大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你不想要殺死我的話,就憑你自己的意志,不要殺死我吧。”
他露出了有點亢奮的笑,那笑容中滿是扭曲的意味:“看看我……能在你手下活多久……吧?”
琴酒逐漸明白了名為諾亞的人工智能對自己所說的話。
這個叫月影輝的男人,從他過去的履曆來看,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然而那隻是表象,掩藏在“普通人”的表象之下的,是一個伴随着無休止的瑣碎日常而日漸扭曲的天才的靈魂,他被名為親人和朋友的枷鎖牢牢地束縛在正常人的軌道之上,逐漸消磨了夢想和意志,卻因為強烈的感情與責任甚至無法選擇死亡,然後,最後的,也是最嚴密的一道枷鎖崩毀了。
漠視一切的冷漠,強烈的自毀傾向,狂妄自大的傲慢,無所畏懼的瘋狂,組成了如今的月影輝,在一般的情況之下,他應該會在肆意地抒發自己的才能和大肆地破壞之後,如同絢爛的炸彈一樣将自己連同許多随機的事物一起炸成粉末。
然而,事情在他見到琴酒的時候發生了變化。
因為諾亞也無法解釋的原因,已經陷入瘋狂的月影輝卻完全自覺和甘願地将琴酒變成了他最後渴望的事物,也是束縛自己的最後一道枷鎖。
琴酒對此不能理解,從見到月影輝的第一眼起,他并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但是也正是在那個第一眼起,這個人就開始用某種難以言說的眼神注視着自己。
因此諾亞才會說,“注視着他”。
并不是物理的注視,而是隻要琴酒還存在,還注視着他的話,炸彈就不會爆炸,月影輝就依然有生存欲望,世界也依然會好好的。
很顯然的是,琴酒對拯救世界沒有什麼興趣,但說到底,如果沒有月影輝,組織的狀态大概好不到哪裡去,固然現在已經絕地翻身,但是那仍然建立在這個絕世天才堅決地把自己困在組織這艘船上,并展現出一種船沉了也不會跳的态度的基礎上。
起碼現在,組織還不能失去月影輝。
所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殺了他呢?
銀發殺手深沉的目光落在電腦前的黑發男人身上,後者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對着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等到需要做的工作告一段落,”在之後的某個夜晚,總是睡不飽的黑客很難得地在一場運動之後沒有第一時間睡過去,而是抱着身邊的男人,用略帶困倦的聲音說着,“就做一個遊戲吧?”
琴酒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做出回答,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在□□中克制着不殺死他對琴酒來說依然是一件極為耗費心神的事情。
月影輝大概也并沒有指望他有什麼回答,在說完這一句之後,立刻就沉沉地睡去了。
他并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數年來第一次試着規劃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