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吧、僞君子。”

“我在岸邊給你準備了歡迎儀式哦。”

他還沒有在這方面不自量力地挑戰Stinger的想法，他把密碼箱丢在床上，點下了B選項。6位數字密碼，5秒就來得及輸入。

右手在疼痛，伴有麻癢，他試圖往反方向掰正，無果。今天的一切似乎都不太願意按照他的預期來。

鹿野從行李箱一側縫隙裡摸出煙盒、他通常隻有一天好幾台手術熬到半夜時才需要點上一根。他到走廊剛點燃，發現Casablanca也是，他虛弱而茫然地望着他，他熄滅煙頭，而對方在禁煙區為此抱歉。

我隻是想在無人的情況下自顧自叛逆一回啊。他自嘲地想。算是祭奠他血淋淋的青春期。

鹿野和他聊了兩句，畢竟時間還充裕。

“你覺得相遇糟糕嗎？”

“其實我們未曾活過，但也一直存在。我珍惜這些喧嚣的時光，是因為我們在無數個宇宙中以原子的形态流浪着…才得以短暫地相遇。”

他忽然身上一輕，剛習慣痙攣狀态的右手忽然重新開始恢複知覺。

來得及，他确認過時間，就轉身離去。飛揚的衣角沒入下行船艙的黑暗。

…

“今我進入醫業，立誓獻身人道服務；”

他的作品成功者十數有一，獲救者寥寥，因此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

“我感激尊敬恩師，如同對待父母；”

第一槍在胸膛，第二槍在油箱，火舌沖天而起，當他打開保險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失去老師了；

“并本着良心與尊嚴行醫；病患的健□□命是我首要顧念；”

他乞求過他的病人活下來，試圖激發他們微薄的求生欲，有時貧窮比死亡更可怕，有牽挂比孑然一身更可怕，他拼盡全力卻無法挽回的亡魂，每一次都好像在手術台下注視着他；

“我必嚴守病患寄托予我的秘密；”

他在這方面向來守口如瓶，也未曾少過争執打罵，你要寬容患者，像神寬容造物，但又不可那麼傲慢，他知道擁抱也未必能化解對方的苦痛；

“我必盡力維護醫界名譽及高尚傳統；”

他不願再參與下去，他最初的夢想明明是成為一名醫生，現在卻是給患者帶來更深重的絕望的實驗同夥、他退出計劃的同時也被投入了實驗室，僥幸活下來後學會了妥協與僞裝；

“我以同事為兄弟；”

Gimlet、他們說，榮傳空蟬、他們說，鹿野司、他們說，看着我！為什麼你還在這裡？我們已經為了這該死的實驗付出了生命；

“我對病患負責，不因任何宗教、國籍、種族、政治或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

你要知道自願的患者和那些不配合的總是不一樣，你要适當地采取手段，這都是為了救更多的人，老師把槍口隔着一層衣料抵在他背後的蝴蝶骨上，這樣叮囑過；

“生命從受胎時起，即為至高無上的尊嚴；”

來見見這孩子，這是Stinger、Rattle Snake、還有“繭”基因序列的三方大作！他的名字是南裡晴琉，他會是我們“破繭”計劃的第一盞希望之火；

“即使面臨威脅，我的醫學知識也不與人道相違。”

Gimlet，你要施救嗎？如果你想救他們、那你就去死吧。

他腳步輕快，奔赴一場隻差一人的宴會，像是還沒有被發掘天賦時、正走着那條回到孤兒院的泥濘小路，沒有一叢荊棘可以絆住他的腳步。

他輸入從内部鎖死氣密艙門的密碼，半分鐘後，氣體噴射的聲音，是病毒即刻放出，他将所有遺憾輕易摒棄，隻會可惜白費了同伴準備的計劃與好意，但又因為知道會有人能安全順利地回到他們家人身邊而忍不住由衷地勾起嘴角。

沒什麼好猶豫與後悔的。

黑發青年背靠着氣密艙門緩緩滑坐在地，眼睫垂落下來，遮住了那雙漂亮的琥珀、與其暗藏的細碎光影。

“我茲鄭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