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微顫，再次摁下回退鍵，仔細聆聽Casablanca的弦外之音。

那可能是留給諸伏景光，與此刻正在觀看視頻的降谷零的訊息。

——“需要來一杯熱可可嗎？”

——“我猜你應該不需要。”

——“畢竟我也從來不需要知曉，死人的去處。”

NEED NOT TO KNOW。

你無須知道。

知る必要はありません。

國際警界通用暗語。表示這件事是和警方有關的秘密、需要隐藏。

降谷零起身去接了一杯冷水，咖啡因已經無法拯救深陷疲憊的神經。

什麼意思？望月良夜是卧底嗎？不、不太可能…他不可能全然不知曉，就卧底而言，毫無牽挂的同期和他一樣适合這個職業，但摩天輪上的死亡必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而且哪有這麼做卧底的？搞恐怖襲擊、殺人不眨眼，沒聽說過有任何聯絡人，還跟現任BOSS疑似有某種關系……

他的後頸竄上一陣涼意。

那個人可能在暗示另一種可能性。

——“讓我們猜猜看你為什麼會突然暴露吧？”

——“可惜這次交易要經過南裡家的酒會内場，這水潭可不是區區警察就能輕易混進去的。”

——“所以、隻好犧牲你咯。”

公安提前得到了Dubliner的交易訊息，但交易場所讓他們無法侵入安保與網絡，為了得到那批FAIH-0139的低配樣品，他們需要讓交易人員自己離開酒會内場。

讓交易中斷、相關人員攜帶物品撤退，然後被公安截殺。

什麼樣的信息才能做到一點？

參與該行動任務的組織成員中有一個卧底。

那麼、犧牲他，将他作為砝碼推上賭桌，赢得更有價值的彩池。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這是來自上面的決定。

說不定、他努力抑制住了這種想法，但又無比肯定它會發生：可能上方拿他和景的價值做過比較，覺得犧牲另一個人更合适，得到兩個高層成員（Rum和Casablanca）共同青睐的情報專家，能在今後的潛伏生涯中帶來更多的價值。

又或者是對方作為接應的狙擊手，為這次交易帶來的威脅更大，更能打動Dubliner改變主意。

啪啦。

命運多舛的杯子終于破碎，一部分劃傷了手。混血兒臉上是堪稱極端的冷靜，他無所謂地擡手将血與水的混合物随意抹去，敲下鍵盤。

他會對那“異常的血迹”進行特效處理，Casablanca倉促留下的“證據”即将完美無缺。

可如果這是Casablanca刻意留下的一個餌呢？

如果實際上無用的嘲諷，他手裡其實還有一份原片，自己的舉動被Gin發現又該怎麼辦？

Casablanca應該沒有時間對這份錄像動手腳…

Gin最不吝啬的就是子彈與審查，不論結果如何，他都可以趁此機會從Margarita的情報網獲利或者幹脆接手為己用——對方在日本境内牢不可破的地下黑.市網絡已經讓搜查官看不順眼很久了。

縱觀情報組，日本境内能派得上用場又是代号成員的，就他們兩人罷了。

更高的位置、更豐富的信息，不盡其數的可能被挽回的生命…

降谷零倏然間對上腦海裡回憶中那雙藍色眼睛。

和他最熟悉的那一雙不同，虹膜顔色更深，内藏的光燃燒過也熄滅過，當過最澄澈的天空與最郁沉的深潭。

那時Casablanca還披着Gin的外套，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在笃定這份證據最終會落到Bourbon的手裡。

就像是在說——

“由你來決斷我的生死吧。”

金發搜查官垂下眼睫，面前浮現出那一天将半張臉藏在撲克牌打開的扇面後、賭徒的眼，那雙藍色雙眼裡暗藏瘋狂、笑意盈盈。

——“我相信你是我的堤喀缪斯。”

混像從煤堆裡爬出來的年輕同期，連警校制服上都沾滿炭灰，随手把鼻尖沾着的黑抹了個花臉，渾不在乎的模樣。

——“我相信零君肯定會接住我的。”

——“這是我設計的零君專屬動作。”

——“被騙到了嗎？”

“…我相信你。”降谷零壓下屬于Bourbon的懷疑與猜忌，輕聲道。

他敲下确認鍵。

咔嗒。

倘若你真的是望月良夜的話，我相信你。

僅此一次。

隻為了過去的“望月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