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野小姐。”溫熱的紫蘇茶被推到手邊。
“謝謝。”她微一颔首,恰如其分的隐忍的悲傷和愧意極緩慢且有度地在白芙蓉似的面孔上泛開。随着手指微轉、黑發女人的目光在手中紙杯的外壁花紋上巡梭一遍,方才垂下眼睫。
具有鎮靜安神效用的暖流淌過唇齒留下,她收回手、五指張開按在心口,攥緊那塊布料。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低泣着說道。
“别怕、石野小姐。”黑發灰藍眼的女警淡淡道,她的語氣讓她的安慰極難富有說服力。“請你重新回想當天下午的事件。”
對方用驚詫的目光看着她,完全一副不能相信的樣子,咬得下唇都泛白、那表情的延伸含義當然是:你怎麼能懷疑我?
但當然還是無可奈何地妥協:“好吧。”
石野愛理食指裹着潔白手帕紙按過濕潤泛紅的眼角,打算不厭其煩地再次訴說那爛熟于心的腹稿。
裹在透明證物袋的紙杯被拎起,曲線的反光刺痛她的眼睛。
女人五指白皙纖長,指縫間夾着三個證物袋、裡面各是一個同款紙杯——上面的花紋如此眼熟,那是她刻意挑選的、花信風周邊限定款,高音符的暗紋。
“猜猜看。”五十岚說。“這三個紙杯、哪個是我在你家中找到的,哪個是我在現場找到的?”
“裡面哪個又有三.唑.侖?”
“不、不可能。”石野喉頭一滾,艱澀道。“我家裡才沒有什麼紙杯、對不起,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明明我已經扔掉了…?”
“是嗎?”問詢者放下紙杯,垂眸輕笑。“我可沒說裡面真的有在你家找到的杯子啊。”
“——你扔了?”
“你扔了什麼?扔在哪裡?怎麼扔的?”
無名的、針紮般的刺痛席卷顱頂,一陣昏沉過後,女警毫無波瀾的聲音重新在耳畔回響:“所以、你承認殺害上杉彩一事,對嗎?”
無端指控令所有鮮血上湧,她拍桌而起,聲音極度尖利:“我才沒有想殺他!”
“我隻是想讓他睡一覺而已,我已經好好跟他解釋過了,鬼知道他為什麼要那樣做!我怎麼能猜到那杯飲料會讓他死?我沒想要他死!”
“我要他也好好活着,感受我過去二十年遭遇的一切!”
“憑什麼我隻能享受他的蔭庇?是、我無比清楚我天賦平庸,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高看我一眼都是因為我是‘上杉彩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也會是他唯一的朋友,因為阿彩是個除了音樂以外什麼都不懂的傻瓜!”
“如果不是他不識好歹的話…他憑什麼可以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居然請偵探來調查我,他居然還要提交證據,他怎麼能這麼對我?我也不曾虧待過他…”
“我分明說清了。”
她喃喃道。
“‘我會像阿彩對我一樣對你好的。’”
“他在音樂上毫無進取之心,唯有遊戲之意,我會走他不屑于走的路,做他做不到的事,阿彩的才能會在我的手中綻放更強盛的光彩的,難道他不明白嗎?那就是我們兩個人的才能了,二十年的榮光他還沒享夠嗎?——反正我受夠了。”
熱流燙傷了她的指尖,怎麼這麼冷?
她恍然眨眼,被喚作“五十岚警部補”的黑發女人面色不改,反而是她身旁的男性警官此時面如土色。
她低頭嗅了嗅紙杯,紫蘇的氣味掩蓋了一切。
因踩中與自己當初設下的相仿的騙局,極端的怒火充斥心胸。
此時她反而是最冷靜的:“剛才那不是有效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