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春——她的面目在他的記憶裡很模糊,因為她總是低垂着頭讓頭發遮擋住自己的臉,在問詢時隻會發出微弱的回應:“是的”、“是的”、“是的”…被同伴擰了一把手肘内側,再慌張地哭泣、說“不、不是…我記錯了…”
拙劣到他一眼就能看穿的僞證。
其餘3名死者也都是那天在警視廳見過的。
萩原搭在邊上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決定回去先跟松田聊過再說。這不可能是一個巧合,如果是蓄意謀殺的話……
“謝謝你們,萩原警官。我不會再來了。”那日雨幕下綻放的深藍色傘花,乙羽明裡離開的背影看起來如釋重負。解釋為大仇得報貌似也沒問題。
也許我得一起做個筆錄,萩原想。
…
“我勸你别動。”
這是他對這家夥最後的耐心。
“無辜”的受害者野中先生繼續在顫抖下碎碎念,“都是該死的…該死的…她居然跑了…她——”他噎住了。
鬼知道為什麼隔着防爆服的面罩隻露出一雙眼睛,他也從面前這個拆彈警官的臉上看出了濃烈的殺氣。
如果我沒得青年健忘症。松田想道,同時重新繼續觀察野中懷中抱着的箱子。這個人和這個炸.彈我都見過。
透明外殼下,箱子的四邊内部各有一個小鋼珠在滾動,正随着野中的顫抖敲擊着内壁、不斷發出讓松田覺得牙酸的咯哒、咯哒、咯哒的聲音。中央面闆上的那枚鋼珠好歹還在原地滴溜溜亂轉,定時器正在下方跳動倒數數字,邊上是一個手繪笑臉。
經典的水平儀大禮包,有一絲顫抖就會直接解鎖魂歸故裡的驚喜,這個制作風格完全屬于讓警視廳頭疼了2年的炸.彈販子Casablanca。本來解決它會很容易,也不必讓眼前這家夥抱着它,升降台就可以解決。但野中的姿勢實在太刁鑽,沒辦法,隻能讓他撐一下,再派出最好的(松田)來。
顯示屏下的走線很有Casablanca的個人特色,根本不講道理——所有的線都是藍色,他組裝的時候也不怕一個手抖把自己送上西天。
還好熟能生巧,他對Casablanca的走線了如指掌,松田直接剪下四根用于混淆視聽的廢線,同時野中發出了高八個調的悲鳴。
深呼吸,冷靜,這是受害者。
松田閉了閉眼,盡量不讓自己想起一周前這人在警視廳内的嚣張氣焰。
自從他拆外殼開始,野中就沒有停止過他的抱怨,他的同居女友小石川順子在發現他居然抱着個炸.彈之後吓得逃走、但逃走之後她也報了警。松田擰下第四個螺絲的時候就已經聽完了他如數家珍的贈禮賬單,野中下定決定這次僥幸生還就一定要讓小石川把所有錢都還給他。
饒是單身至今的松田警官聽完也會語塞:野中連每次約會的地鐵票都算上了,這難道是“差旅費”嗎,總額加起來竟然還沒到1萬日元。野中現在正開始講果然媽媽說的是對的,小石川根本不是适合結婚的對象,居然還想要他買鑽戒……
拆彈警官無言地剪斷最後一根線,炸.彈停止倒計時——野中狂喜的喊叫沖破防爆服震得松田頭疼。
剛才不吱聲是害怕他一個手抖兩人都玩完,現在沒必要再忍。
“閉嘴。”
“你從剛才開始就像漏水的管道一樣喋喋不休個沒完,你女朋友還在外面等你诶、你腦袋裡裝着的隻有賬單嗎?受到驚吓的話确實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我建議你不如直接現在打車回老家好了,雖然是成年人但還是無法離開媽媽的懷抱,你能有這種自知之明也是難能可貴的。”
“我朋友知道一家不錯的母嬰用品店,要不要推薦給你買點回去當伴手禮?畢竟今晚沒有奶嘴的話肯定對你的睡眠質量有影響吧?”
野中隔着面罩和松田對視,在兩秒後,他爆發了悲痛的哭聲。
“直人君?”被爆處班隊員疏散隔離在外的小石川順子擔憂地高聲問道,“裡面什麼情況?請問直人君還好嗎?”
“……”放下防爆盾的隊員們目光投向松田和野中。
“就跟她說沒問題,他隻是被炸.彈吓哭了而已。”松田摘下沉重的頭盔,搖頭甩了甩汗濕的卷毛。
“……”松田隊長,他明顯是被你說哭的吧。不過為了安全拆彈能忍耐到現在也是很厲害了,他們光是在一邊聽着就覺得心煩。
他們不約而同地、悲憤地想道:為什麼那種家夥能有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