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阿笠宅。

“所以…你沒能保守好我們的秘密咯，大偵探？”茶發女孩垂着眼，她氣定神閑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這下被困在男孩身體裡的名偵探倒真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他雙手規矩放在膝蓋上，深深低頭：“真的對不起，灰原。”

“不用對我道歉。”她輕輕放下茶杯：“這又不是你的錯。毛利她是個很敏銳的女孩子呢…如果我能像她一樣就好了。”最後半句輕不可聞。

“那麼、”灰原抱着手臂言歸正傳，“你決定如何處理這件事？”

“我相信你知道，組織那種龐然大物從來不是你我再加上一個高中女生就可以撼動的，我們随時都有被發現然後死亡的危險，Vermouth那次隻是僥幸…”她說着便挑高眉梢：“而現在你要讓毛利蘭也參與其中…你當真的嗎？”

“…這已經無從隐瞞和避免。”工藤新一認真沉聲的神情搭配江戶川柯南這張稚嫩的臉，總讓人不自覺地生出一種割裂感：“我相信蘭、你相信我們，灰原。”

他刻意強調了那個稱呼——是灰原哀，不是Sherry。

“蘭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再向她隐瞞下去也無事于補。知道什麼信息能保護她、讓她及時警覺，得到什麼情報又有可能讓她身陷險境，我有足夠把握，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判斷。”

“知道和參與，這是兩回事。”灰原搖頭歎息，話鋒一轉：“……你記得我的姐姐吧？”

柯南點頭。

“她還活着。”研究員小姐坦誠道：“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對Margarita…做出了相當錯誤的判斷——我從姐姐那裡得知，是Margarita救了她一命。”

黑發男孩似乎被這句話砸得大腦都陷入停滞狀态，雙眼睜圓，左邊寫着“吃驚”，右邊寫着“詫異”，他舌尖頂住口腔上颚，喉頭讷讷滾了半晌才擠出聲音：“Margarita？”

——那恐怖的女人帶來的殺意和危機感比Vermouth不知道濃烈多少，絕不可能是心慈手軟之輩。而且他看得分明，她那時甚至殘忍到伸手去用力擠壓宮野小姐的傷處。

但灰原哀絕不會拿她的姐姐開玩笑。

“我能和宮野小姐見一面嗎？”如果有這個機會，他能得到更為詳細的情報。

“不行。”果然是斷然拒絕，緊接着又追加補償：“但有重要的事你可以問我，有需要的話、我會看情況轉達給姐姐的。”

這側面肯定了小偵探的猜測：灰原沒有騙他，她想保護好失而複得的親人、這反應才正常。

灰原擡眼看他：“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對她放松警惕，而是我想向你證明——即使再了解一個人，相伴過再久遠的時光，也最終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我希望你不會像我一樣、有後悔的這天，工藤。”

她的用詞口吻略顯暧昧，讓他敏銳捕捉到一些本該微不可察的異常：灰原有機會和Margarita修複關系嗎？她有那個代号成員的私人聯絡渠道？除了朋友她們還有别的關系嗎？

但在毛利蘭的安全問題面前，這些疑問和線索都可以暫且按下不表。

“我相信蘭。”他重複道：“她并不是普通的高中女生，在危險時刻能發揮遠超想象的作用。上次和Irish正面相對，如果沒有蘭的話我恐怕就被抓回組織了。”

“我不能讓她明明知情卻永遠置身事外，那才是無法被原諒的對她的傷害…我知道、你一定明白這點的，對吧，灰原？”

茶發女孩眉心微鎖，似是陷入沉思。她放在桌上的指尖微動，再次端起茶杯：“讓我們見一面吧，我想和她認真交流一次。”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男孩長出一口氣，對她笑道：“好。”接着他便轉頭呼喚道：“蘭——”

咔嗒。黑發少女從一旁的門後走出，回手落鎖，也坐到她對面，微笑一如既往。

“需要改變稱呼嗎？”毛利蘭用問詢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預備役男友兼幼馴染。

“不必。”灰原說：“像以前一樣叫我就好，畢竟我是用‘灰原哀’這個名字認識你的。”

“好的，”少女粲然一笑，“小哀。”

她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和工藤新一方才認真起來時的坐姿有八分相似：“請你相信我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和危險。在遇到突發事件時…我一定會優先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交疊在一起的十指映射着她的内心情緒，顯然極度緊張。毛利蘭希望她能得到灰原哀作為工藤新一的“戰友”的認可，她為此都快把自己得到過的空手道獎杯拿出來做證明了。

如果沒有APTX-4869，宮野志保和工藤新一的人生就該是永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又或者在刹那相逢後各自前往截然相反的未來。他們的友情建立在迫不得已又生死與共的基礎上，沒有比戰友更恰當的詞來形容他們的關系了。

灰原沒有反駁，隻是等待蘭話音落下後露出淡然微笑：“如果你和工藤同時遇險的話呢？”

黑發少女聞言瞳仁微顫，又在數秒後默然垂下眼睫。她不擅長說謊，也不準備對灰原說謊。她未曾說出口的選擇大家便都知曉了。

男孩伸手扯着她的袖口，急聲道：“蘭！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灰原說：“隻是聽到你不會優先保護自己的這個可能，工藤都難以承受，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情況，他要如何面對那樣的後果？”

“……”

“我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責備你，是希望你在面臨危險時能更慎重地選擇。”

冰冷而柔軟的、孩子的手探入視野，蘭擡起頭，女孩已經跳下沙發走到她面前，和她雙手相握。

“有重要的人在等你回家，這樣在乎你，所以請你一定不要輕易決定犧牲自己。”

“我明白了，謝謝你，小哀。”蘭微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叫我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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