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沒有别的路好走。水無清楚，不管這件事能不能通過Margarita辦成，Dubliner肯為自己“指點迷津”，這份人情她就先欠下了。

而且這些愁緒比起完成任務來說算不得什麼，在她鼓起勇氣主動找到Margarita後，對方不僅表示可以一聊，還邀請她面談。這讓下屬小姐倍感受寵若驚。

看來太謹慎真會讓人免不得多走幾道彎路。水無憐奈邊自省邊赴約。

她以為要跟Margarita正常交流同樣要打兩局太極，結果則相反。她從Dubliner那得知Tesca後天就要把貨物轉手，時間緊任務重，一時沒顧得上其他，拜訪的時間就很不巧。但Margarita沒拒絕。

兩人在安全屋裡隔着矮幾相對而坐。水無等着她翻完報告再回話，注意力從上司的眼尾轉到長發，腦袋裡轉過沖野洋子愛閱讀的時尚雜志上的今日穿搭，很不适合Margarita。飽和度高的淺色會襯得她太蒼白失色又過分輕盈，像個用來祭祀的漂亮紙紮。

嗡——

“抱歉，”Margarita從懷裡摸出手機，“我去接個電話。”說完轉身去窗前。

作為上司來說、她的禮貌讓人覺得很難适應。水無終于端起矮幾上的瓷杯抿了一口，茶湯清亮而芳香，她稍微理解對方怎麼能在風月場上得到盛贊了。

卧底小姐不是有意偷聽，可這是特工的必備素養，那人又沒刻意壓低聲音，于是輕柔回應全部闖進她雙耳。Margarita呼喚對方用的是單音節，看來是昵稱，關系一定不錯。

“Aki…嗯、我知道了。”

“這是陽謀嗎？”很輕的笑聲。

“好，我會幫Stinger搞定，後續也由我來聯系。”

“她”語調柔軟似水，眉眼舒展，罕見地從那張美人面上浮現出生氣。這副模樣極具迷惑力，讓作為敵人的水無警戒心越發變強。接受過組織專業訓練的情報員果然不一樣，動作和神态的完美配合能在無數個恍惚間模糊性别的界限。

Margarita挂斷電話，走過來：“陪我去M9安全點一趟。”

是不帶命令語氣的口吻，但總讓人不自覺地順從她的指揮。

“是。”水無忙起身應聲。

在私家車後座一側坐穩、扣好安全帶時，水無憐奈仍然很難确定她是否隻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

對卧底來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容易有收獲，Gin毫無疑問地是個危險人物，但他永遠也是最接近組織核心的成員其中之一。

而同樣很受那位女士喜愛的Margarita在“抓老鼠”這方面已經有赫赫戰績，威名在外，不比前輩遜色。

引擎轟鳴，吸引水無的目光投向駕駛座——居然也是熟人。黑發青年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踩下油門。水無透過後視鏡看着身側的上司，認為“她”至少在司機這方面略勝一籌。

Gin也未必會讓Maraschino（黑櫻桃）給自己開車。當然，這也有可能是Gin更懂得什麼叫物盡其用。

也許這就是她的未來。

如果黎明一直不曾到來，她就必須在黑暗裡更深地蟄伏下去。最終成為像Margarita這樣的人。

水無知道“她”的真實性别。

憑着天生就比常人更敏銳的直覺和女性與生俱來的第六感，她在第一次看見對方時就從心底陡然升起一種違和感。在這假設的前提上再留心去看，以Margarita的素養絕對說得上是幾無漏洞，但用來遮掩瑕疵的部分神态動作仍能偶見演技的一二端倪。

也許這妝容的設計也受其本人的骨相所困，豔麗到浮着妖氣的五官和如此冷漠的神情實在太不相配了。

人生來就要求靈與肉的交融與合二為一，但“她”給她一種虛無感，仿佛這副軀殼裡裝着的是另一個人永遠無法與其成功嚴絲合縫的靈魂。“她”像一棵死去多年的枯樹。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抛棄姓名和家人隻是第一步而非結束，本堂瑛海正在清醒地走向深淵。

但與Margarita截然不同的是——

她心中有着一個永不消逝的理想。

目的地是鄰近港口的倉庫，Maraschino先去停車，Kir始終緊随着她的上司，清楚地看見大門緩緩打開前掃描了兩遍那人的藍色虹膜。

需要“她”的身份認證信息，這不是個容易進來的地方，她要好好把握機會，用自己這雙眼睛把能得到的情報全部記錄在腦中。

交接人是個黑發青年，快走兩步跟上來，笑容谄媚卻很難讓人覺得讨厭。水無也有這樣的社交技能水準，她懷疑Margarita就是這麼挑下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