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我為什麼對他開槍嗎？”金發男人問道。

“那要看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是誰。”望月回答。

降谷嘴角勾起一個極微小的弧度，望月不确定那是否算笑意，但肯定不怎麼友善。跟聰明人說話很省事，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在仿佛已成為情報人員慣例的神秘主義上。

他很快注意到降谷帶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盯在自己懷中的高橋身上：“我和他沒有關系，隻是一面之緣。”

“是嗎。”降谷不置可否：“你對他就像對我。”現在他臉上挂着那種Bourbon風格的笑容了。

望月一時語塞，他不由得開始反思，他會不會太習慣作為Margarita常年跟人過分含蓄、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了？

降谷零顯然已經徹底從從前的影響裡擺脫出來，現在還能憑借着對他的了解，打出方式極為直接、讓他不知如何招架的感情牌。至少看起來是如此，他頭腦相當理智，不會再輕易發散思維。

警察廳的長官何必需要從他這裡得到真相的答案？就算他說出口降谷零也不可能會相信。望月良夜才不打算回答，隻等他說出公安那邊的下屬上船後會搜索的位置，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在搜查行動中遭遇意外的警員從來都數不勝數，等高橋被發現後，他相信降谷會收尾好的——他居然相信降谷零。

也許我也太了解他了。望月想。

如果他決定要把高橋“送回去”，降谷出現在這裡簡直是意外之喜，是最令人安心的一條明路，甚至沒有之一。降谷再怎麼調查高橋的背景也發現不了問題，和望月有關的那部分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這才是沒有人能理解為什麼高橋追着一個執念至今的原因。

他低頭看向對方，高橋角色面闆上的體力值又有下降的趨勢。

“翻下去的那個也跟你有一面之緣？”望月走過降谷身邊時，後者開口。

“我要看見他的死亡檔案。”他語調冷酷地回答：“如果你不賣我這個面子，明天Rum就會知道今天的事。你還想在Lady眼裡維持自己的中立派形象吧？”他說完學着Bourbon一笑，牙齒森白，頗有幾分要擇人而噬的味道。

Rum對那些年輕而不知分寸的代号成員們來說是熊孩子們的好家長，可惜對Bourbon和Margarita則都并非如此。

Bourbon野心勃勃，可是頭腦聰明、在搜集情報方面是天才選手，不好掌控；Margarita在組織裡長大，有自己的人際圈，跟那位女士從來都關系密切不可說，更别想拉攏。

可以說目前Rum的畢生夙願之一就是希望能利用他們其中一個把另一個鏟除掉，這樣他還可以順手推真正的自己人Bacardi（百加得）上位，瓜分輸家的殘骸，在日本的情報網裡真正分到一杯羹。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件都繞着同一個核心目的，包括但不限于日本公安或望月良夜，所有人都想把風祭真夜釘在Tesca這個代号上。他必須作為Tesca死去，而不能是其他身份。

降谷不為所動地回看向他，望月說：“Margarita會很感謝你。”

他看見金發男人微不可見地低了下頭，知道這事成了。

…

裹滿血液的子彈被人用指腹大力摩擦兩下後，表面仍然還有猩紅的粘連。它呈一道弧線順着力度墜入洶湧如墨的海水裡。

他給傷口做了簡單止血，現在他需要一艘救生艇，他記得自己有準備。藍舟号離岸不遠，但就這麼上岸堪稱妄想，也許他爬上去的一瞬間就會被曾經的同事打靶射成篩子，他說的是警方的那些；就這麼跳入海水裡也是癡人說夢，他身上還有傷口，再加上這是在冬日裡，就算他能撐到在其他地方上岸，也會很快死于失血、失溫或感染發炎。

他低頭看着拍打着藍舟号船體的深色海浪，恍然間不禁想到就這麼一頭栽下去也不錯。他離開這裡後又要去哪呢？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沒有拼命去完成的事，必須要去見的人——最後一個也許是有的，連帶早就無法贖清的罪孽。

“你心态真好，Tesca。”背後傳來他已經熟悉的聲音：“不急着逃走，還在這裡吹風。”

他靠在欄杆上轉過頭：“我正在想往哪跑比較好，你給我出個主意呢？”

那個人的聲音勝在本來音色就幹淨，對男性來說柔和、對女性來說低沉，稍作處理足以以假亂真。黑發女人和夢中青年的面容在他面前徹底重合，他終于想起自己忘記了Vermouth。跟情報組關系不好的弊端就在于此：他根本不知道這群家夥都有什麼出神入化的手段，能輕易将一個人面容改換。他隻記得提防面具，竟沒想起妝容也有這等效用。

“恐怕我給不了你任何建議。”黑發藍眼的“他”說道：“我離開這裡就将無處可去。”

“你和我不同，你有必須去見的人吧，風祭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