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誠不欺人,我命裡是真缺财啊!”
一道略帶鼻音顯得有些懶洋洋的嗓音響起。
臨近傍晚的橫濱中華街,商鋪小吃攤陸續點亮燈火,各種食物香氣,流行音樂等等充斥了整條街。
出現在這樣熱鬧場景中音量不高的發言,就算内容再奇怪,也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一名剛送走客人的華夏小吃攤攤主,因為說話的人距離他的攤位隻有一米遠,聽見了這句感慨。
他抓了抓頭發,開口道:“今天快要結束了,你還是沒有賺到卦金呢。”
“是哦,如大叔所見,顆粒無收超可憐呢。”回應攤主的,是一旁躺在由他好心提供躺椅的女生。
她看模樣年紀大約在二十歲出頭,身穿青藍色道士大襟,用道簪盤起丸子頭,正閉着眼像個老大爺一樣悠閑随着躺椅搖晃。
明明是在說自己可憐,但她的表情卻是完全相反的悠然自得,非常符合那一身散漫松弛的氣質。
躺椅前立着一塊木闆,中日雙語毛筆字寫着:拒絕窮遊,擺攤算命。價格實惠,童叟無欺。
攤主瞥了眼木闆,順着說:“既然如此,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女生,也就是軒轅初衣眼睛微睜一條縫,“啊……我想起來了,大叔不信這些東西。不信就對了,絕對要相信科學。”
一名道士說要相信科學有一種并不好笑的黑色幽默感,攤主以為她有點不高興了。
“别生氣,我不是質疑你。而是比起性格已經打磨圓滑的老道士,你還是太年輕了,說話做事方面稍微……有點欠考慮。”考慮到年輕人的自尊心,攤主努力斟酌了下用詞,“畢竟,沒有客人會願意聽到那種、那種不太好聽的發言。”
說得非常委婉。他親眼看見軒轅初衣對待幾位光顧她攤位數量可憐的客人時,發言直白到刻薄難聽。
簡直可以用他女兒的那句話形容,“不小心舔一口嘴唇都能把自己毒死的程度。”
說真的,那幾位客人沒有惱火地砸她攤位,攤主想不通原因但還是由衷替她感到慶幸。
“表情出賣你了哦大叔,其實是想說我毒舌吧?”軒轅初衣上下抛着三枚華夏古銅币,“不太好聽又怎樣?說到底,我說的都是實話,他們隻是不願意被人揭露陰暗面而已。”
攤主大叔見她又開始蔔算,沒再說什麼。
兩次抛落後,簡單的蔔算結果出來了:兌上坤下,澤地萃卦。
辭詩:勇往進取求者利,厚牲祭祀遇貴人。
“沒有改變,還是這個卦象。說什麼我今天會在橫濱遇到極貴之人,解決困境——呵呵,然而事實證明沒有。”
回憶起華夏時的卦爻,軒轅初衣難免懷疑起自己的能力,“什麼啊,明明跑路前無論怎麼蔔算,卦爻都指明東方大吉。”
天機無形,乾坤指引。歲運并臨,命數巧合。
轉折,變化,交織。
卦爻蒙着一層迷霧,隐藏着更深層次不可窺探的未來。可能這份天機和她牽扯得太深,身為局中人的她才沒辦法參透。
但話又說回來,跑路都跑到國外霓虹了,還不夠東嗎?
道法自然。
想不通就不想,幹嘛為難自己?
眼下更重要的是——
“啊啊真傷腦筋,翻遍渾身的口袋,隻剩一千日元,連網吧包夜都不夠,更别說飛機票了。”
當然,即便買得起,她也不敢回國。
軒轅初衣雙手枕在腦後,仰躺在椅子上,表面悠閑自若,實則沉重的内心已經開始想着怎麼解決今晚的住宿。
沒辦法了,再這樣下去她好像真的隻能……
“小姑娘。”攤主忽然出聲。
軒轅初衣思緒斷了,但因為說話的人是好心同胞大叔,也就沒生氣。
“怎麼了大叔?”
“你錢包呢?!”
攤主指了指,那裡原本被軒轅初衣随手丢在木闆前的錢包,此刻不見了。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嘛,被人順手偷走咯。”軒轅初衣連起身的動作都沒有,一點也不着急。
但攤主替她急:“所以說快點去找,或者說趕緊報警也可以啊,真是的。”
“無所謂啦,因為——”看着攤主的表情,軒轅初衣卷到舌尖的話咽了回去,“好嘛好嘛,那我算一下。”
攤主見她這幅還在維持道士人設的樣子,有點怒氣不争。可等看清她的表情,他下意識沒說話。
此刻的軒轅初衣微微皺起眉頭,散漫褪個幹淨,目光略沉地看向某個方位。
“不妙啊……”
隻是偷竊,倒也不至于見死不救。
她終于從躺椅上起身,囑咐說:“大叔拜托等我回來再走,我有話和你說!”
與此同時,一棟外面圍着黃色警戒線還挂上暫停營業牌子的恐怖屋外,一位身穿西裝的男人耳朵貼着手機,緊張地來回踱步。
電話接通,他立刻朝電話那頭語速極快地說道:“不好,出狀況了!現場的人群原本已經疏散完畢,但有一個圍觀路人臨走前說,曾看見一個孩子趁着我們不注意偷偷鑽了進去!”
“别擔心,五條先生臨時接到通知已經趕過去了,最多十分鐘。”對方這樣回答。
西裝男人得到回複,可表情沒有輕松下來。
“十分鐘,那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救援。”
不出意外的話,答案是否定。
鑒于目标的危險程度,他和完成驅散工作的人員一起離開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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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初衣不緊不慢地穿梭在人群裡,但隻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就跨越那條長長的人群密集商業區街道,到達了幾裡外的一個位置。
那裡前方不遠處,一名黃毛青年正是她尋找的小偷。
“喂——别看了,說的就是你。”
黃毛青年聽見動靜回過頭,看清軒轅初衣的臉頓時變得慌張,想也不想地朝小巷子撒腿狂奔。
“那麼慢的速度,哪有跑的必要?”
雙手借力翻越幾堵牆壁,軒轅初衣作弊一樣走捷徑輕松追到,抓住黃毛的後衣領,“别緊張嘛,我沒想對你做什麼。”
黃毛瑟縮着脖子:“那你抓我做什麼,而且你錢包裡沒有——”
“聒噪。不要說些戳人痛點的發言哦,不然疼的絕對是你。”
軒轅初衣忽然打斷他,然後稍微緩和語氣,“嘛,一會兒直接回家再老實跟媽媽道歉。千萬别去不該去的地方,比如鑽狗洞偷竊之類的。不然……”
黃毛下意識接話:“不然怎樣?”
“也沒什麼。”軒轅初衣松開了他的衣領,平靜地說着恐怖發言,“聽話,不然會死。”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