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同樣是密密麻麻的怪物,這些怪物沒有瞳孔,可是他們看着台上的眼神堪比沒有任何人性的牲畜,下流且惡心。
雲頌繼續從樓梯下去。
下到一樓。
前面隔着無數怪物,雲頌卻和舞台上的蕭萍對上了目光,但隻有片刻,很快那雙空洞的眼睛就移開了,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
但剛剛那一眼已經讓雲頌确定:這個小念境的主人是蕭萍。
她在求助。
意識到這點,雲頌毫不猶豫地從挎包裡摸出來五張雷符,準備布陣。
突然,舞廳厚重的大門從外面被打開。
雲頌擡眼看去,看到了穿着白色長裙的邱知衡,但不是十七歲的邱知衡。
這個邱知衡看起來二十五歲左右。
邱知衡身後跟着一隊穿着軍服的人。
她帶着這隊人直接來到舞台下方,将蕭萍和其他舞女喊下了舞台。
随後,她跟這群怪物中看起來是上司的交涉。雲頌離得遠,不知道他們交涉了什麼,但邱知衡最終成功地帶着蕭萍她們離開。
雲頌想了想,放出一張符跟上邱知衡。
他自己則回到三樓和孔随他們彙合。
“三樓四樓五樓都沒有人。”孔随說,“這裡好像發生過混亂,很多東西都亂七八糟。”
雲頌把一樓發生的事情講給他們聽。
導遊皺起眉:“如果邱知衡在二十五歲左右,那麼這個小念境的時間是1940年前後。”
孔随看向他。
導遊說:“1940年的嶽城已經淪陷,這裡完全被敵軍占領。他們在這一年扶持了由一群漢.奸組成新的僞政權。僞政權想要拉攏邱家,這個時期對邱家還算客氣。”
導遊沒有往下講。
兩個月後,邱家人全部被殺,家中錢财被搶奪一空,一把火燒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一場大雨,邱府大概會被燒個一幹二淨。
“你們先跟上邱知衡。”雲頌遞給他們能夠追蹤的符,“我等會兒去找你們。”
“你不跟我們一起?”孔随問。
“我有事要做,做完了就走。”雲頌說,“你們從後門走,那邊沒有怪物。”
“行。”孔随也不願意拖後腿。
他和導遊帶着張添添離開。
張添添回頭看了眼。
雲頌手中捏着最後一張雷符,扔出。
桃木劍的劍鋒穿破雷符,釘在舞台中央。
雲頌确認孔随他們三個離開了雲門大飯店後,豎起手決:“五方雷帝……聞吾敕令,速顯神威!急急如律令!”
已經走出大飯店的孔随他們聽到了雷聲。
天雷在雲層中積蓄威壓。
當天雷的威壓積蓄到一定程度,紫色的天雷陡然從天空劈下,如在天空劈開了一道裂縫,兩邊的天空都有了不同的顔色。
念境瞬間出現波動,場景扭曲模糊了一瞬,但很快又穩定下來。
雲頌的視線因為天雷有了片刻的消失。
天雷的光暗下去後,雲頌睜開眼。
控制天雷的能量不超過念境所能承載的範圍比引天雷還要花費心神。
但一樓和二樓的怪物均已魂飛魄散。
雲頌走到一樓,拿起立在地面上的桃木劍,轉身朝門口走的時候,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對方逆着光,但長發被風吹起。
雲頌心神一松,快步朝這道身影走去。
看到懷川的臉後,他往前一步,撲進了懷川的懷裡:“你上哪裡去了?”
語氣裡帶着淡淡的委屈。
“這個小念境無法承載我的存在,我被它排斥在了外面。”懷川接住他,安撫地摸着他的後背,“現在這個是我的一縷分神。”
雲頌擡起頭,仔細看了看。
根本看不出和本體有什麼區别。
“沒有區别。”懷川笑了笑,“本體那邊在沉睡,但是放心,很安全,我留了禁制。”
雲頌稍微離開他的懷抱,牽住他的手離開雲門大飯店:“這裡髒,我們出去。”
懷川順從地跟着他。
雲頌給他講了講這個小念境中的事。
懷川認真聽着:“那我們現在前往邱府?”
“嗯。”雲頌點頭。
小念境中的很多人都沒有臉,一直到了邱府,邱府中的某些人才有了五官。
孔随、導遊和張添添在邱府門口等着。
“進去。”雲頌說。
孔随還想說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别人家裡會不會被門口的小厮攔住,但是雲頌已經帶着懷川暢通無阻地邁進了邱府的大門。
孔随也趕緊拉上導遊和張添添。
雲頌對邱府熟門熟路,很快就走到了邱知衡住的院子:蕭萍和那些舞女就在裡面。
“雲道長?!您還活着!”邱知衡看見雲頌非常激動,但已經不會像十七歲時那樣沖動,“我們失散後您去了哪裡,怎麼不回來找我們?哪裡都不太平,我們非常挂念您。”
這裡是蕭萍的念境,雲頌與蕭萍并不熟悉,隻跟着邱慎良看過幾次她的表演,算是點頭之交。因此,基于蕭萍的認知,她的念境中的邱知衡對雲頌的态度應該也會陌生。
可是這個邱知衡卻非常熟絡,可見邱知衡經常會跟蕭萍提起雲頌的存在,以至于讓蕭萍也印象深刻,記着他的事情。
“我回來過。”雲頌說。
可就算他縮地成寸,一日千裡,他還是回來晚了一步。等待他的是邱府漫天的火光。
邱知衡在大火中不知所蹤。
而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降下一場大雨,徒勞地希望能夠保留下來一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