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替慎良、替大家看到了新世界的到來我就能夠釋然他們的離開。可是當我站在人群擁擠的廣場,我覺得很孤獨。”張群先低聲說,“直到生命最後一刻我都很孤獨。”
他走在路上的時候會覺得孤獨,吃飯的時候會覺得孤獨,晚上睡覺閉上眼睛後,整片天空好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無法呼吸。
張群先的笑容苦澀,羞愧地說:“恍然間才發現,原來一個人活着這麼痛苦。”
于是,看完新世界的第二天,他決定去見自己的老朋友,或許他們都在等他。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死了之後沒有去到傳說中的地府,反而被困在了自己的執念裡。
融入進來的執念越來越多,執念中的場景越來越真實,他發現大家好像“活”了過來。
他明知道是假,卻舍不得脫身。
直到某天,吃人的怪物出現,它們和當初的侵略者一模一樣,很快就占據了黑夜。
他們的安穩日子被打破了。
雲頌聽完他的話神情黯然片刻。
他完全能夠理解張群先說的孤獨,因為在遇見他們之前,他也是孤身一人活了很多年。
他自己都因為無法忍受孤獨而選擇了沉睡逃避,如何能怪别人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放在腿上的手被輕輕握住,雲頌看了眼這隻手的主人,對他笑了笑,表明自己沒事。
懷川卻沒有松開他的手。
“你清醒了。”孔随說。雲頌跟他說過,隻有從念境中清醒過來的人才會清楚地記得自己的一生,而非隻陷在某幾段回憶之中。
“怪物全部消失後我就醒了過來。”張群先在面對孔随時,眼神總是會不自覺地柔和,“其實說醒來并不恰當,在執念中的這麼長時間裡,我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清醒中度過。”
孔随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讓他摸不着頭腦,懷念又欣慰,就好像他們認識了許久又分開了許久似的:“你怎麼……這麼看着我,我長得很像你以前認識的人嗎?”
他刷到過那種跟古人撞臉的小視頻,難道說他也跟張群先認識的人撞臉了。
張群先說:“外表不像,他沒你帥氣。”
“啊。”孔随頓時感到不好意思。
張群先笑了笑:“很抱歉,雖然我知道你不是他,但我看着你總會想起他。”
靈魂雖然還是同一個靈魂,但轉世投胎之後,時代大不相同,無論是家庭還是社會的生長環境也不同,他隻是孔随,而非邱慎良。
“沒關系,能像先輩們是我的光榮好不好。”孔随語氣驕傲,“說不定我們真有淵源呢。”
雲頌看了他一眼,确實挺有淵源。
當時他剛剛決定在甯城定居,第二天就遇到了當時在甯城上大一的孔随。
隻一眼,他便認出了那道熟悉的靈魂。
轉世之後就不再是一個人,雲頌認同這句話,所以,在看過孔随的面相,知道他這輩子都會活得很幸福後,他就沒有去打擾他。
但孔随卻陰差陽錯地和他有了交集。
一來二去,他們再一次成為了朋友。
“你什麼時候發現了張添添不對勁?我感覺我演的還不錯。”張群先問雲頌。
“在教堂門口遇見你時隻是覺得有幾分奇怪,但現在熊孩子很多,我并不确定。”雲頌說,“我們一起進入邱府後,你吃了丫鬟遞給你的葡萄,我就确定了你不是人。”
張群先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他喜歡吃葡萄,再加上他認識邱府的那個丫鬟,就自然而然地接住葡萄吃了。
其實,吃了一顆之後他就反應了過來,把剩下的葡萄偷偷藏進了兜裡和椅子底下。
“探查墳地後我們回到邱府,發現邱府外面圍了很多怪物,而别的地方卻沒有那麼多。”雲頌說,“那時我就懷疑你是念境的主人。”
“這麼早啊。”張群先沒有特别驚訝,畢竟對方是雲頌,說不定這還是給他留了面子的說法,可能在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懷疑了。
他問:“那什麼時候發現了是我?”
“除了你,難道還有别的念境主人會這麼跟着我們嗎?”雲頌說完玩笑話,又認真地給出回答,“除了占據黑夜的怪物,我們沒有遭受到一點來自念境的惡意,我想,這是念境主人在控制念境,不讓它傷害我們。”
輕輕歎息一聲,他問:“為什麼要變成張添添的模樣來到我們身邊呢?”
張群先笑了笑:“大概是太懷念了。”
幾十年來,他們的念境裡意外走進來過挺多生人,他都會想盡辦法送他們出去,也會盡量把念境的入口藏在隐蔽的地方。
後來,為了不讓更多人誤入,他就和其他人一起在教堂裡營造鬧鬼的事情,吓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