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川?”雲頌從夢中醒了過來,睜開眼他就看到了懷川的臉,感受到他的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頰。雲頌望着他這雙與夢中相差無幾的漂亮眼睛,心中某個地方像是浸了水的海綿,沉甸甸又濕漉漉,他情不自禁地偏過頭在他的掌心中蹭了蹭,“我剛剛做夢,夢見了你和師父。”
懷川的眸色微深:“夢見了什麼?”
“我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個雪天。”雲頌回想着夢境中的每一幅畫面,卻突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懷川向他說過名字後發生的事,一旦竭力回想,靈魂就會疼痛難忍。
因為酆都大帝心印對靈魂的影響,他的記憶恢複了一點點,但絕大多數仍是一片空白。
可是能這樣恢複一點點也是好的。
他知道了懷川真的是他師兄,他們兩人之間有些根深葉茂的淵源,不會輕易分開。
雲頌将夢境講給懷川聽:“是你發現了我。”
沒有這段記憶以前,他一直以為是葉道清撿了他回去,沒想到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懷川。
“你先發出了聲音,我才能發現你。”聽到他想起來的是這一段記憶,而非那些不好的,懷川的心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該感到輕松。
“你和師父為什麼會經過那裡?”雲頌問。
懷川将他抱進懷裡:“我和師父一直在四處遊曆,剛好走到了你們村子附近。聽說村子裡有人得了疫病,師父就帶我過去幫忙救治。”
懷川回想當時的情況。
大概是因為那天遇見了雲頌,他的記憶格外清晰,就連那堆麥垛旁有隻草編兔子都記得。
“本來我們不打算走那條路進村,但是天突然下雪,師傅擔心生病的人抗不過這場風雪,我們就選了那條距離雖近但更難走的路。”
路過麥垛時,他一開始并沒有在意,直到聽見麥垛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于是,他扭頭看了眼。
就這樣,懷川看到了一雙幹淨倔強的眼睛。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五歲的雲頌小小的一隻,縮在麥垛中像是一隻貓咪幼崽,雖然很努力把自己梳洗幹淨,但是身上單薄破爛的衣服和潰爛的凍瘡将他的窘迫一覽無遺地展示在人的面前,令人心生憐憫。
“師父說是緣分,命中注定我們會相遇。”懷川笑着說,“我第一次如此認同他的話。”
雲頌感受着他輕笑時胸腔細微的震顫:“我那個時候生病了,沒有傳染給你們吧?”
“沒有。”懷川說,“你得的也不是疫病,你隻是感染了的風寒,燒得嚴重。”當他牽起雲頌的手時,就感受到了他不正常的體溫。
雲頌這才放下心。
“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他問。
“你當時非常黏人,愛撒嬌,非要讓我抱着你才肯走。”懷川捏了捏雲頌胳膊上的軟肉。
“我雖然沒有記憶,但我知道你在騙我。”雲頌面無表情地說。他當時都不敢用手碰懷川的衣服,更别提讓懷川抱着他走。
“還是小時候好騙,不過我确實是抱着你回去的,你當時燒得暈了過去。”懷川說,“找不到你住的地方,村子裡也沒有客棧,我和師父就帶着你找了一戶人家借住。師父出去給他們治病,我留下來照顧你。你昏迷了整整兩天,要是再晚一會兒發現你,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雲頌笑了笑,沒說自己小時候覺得他就是神仙。他興緻勃勃地問:“然後呢?”
“半個月後師父治好疫病,我和師父就帶着你離開了。”懷川停頓片刻,眼神逐漸溫柔,“你的名字就是在離開村子那天取的。”
“師父給我取的吧。”雲頌想當然地認為。
“小沒良心。”懷川說。
雲頌愣了愣,蓦地擡頭看向他。
懷川委屈地說:“明明是我。”
他們離開村子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
天空蔚藍,雲朵低垂,仿佛伸手就可以觸碰。
懷川和葉道清一直都以“小孩兒”來稱呼雲頌,那天,葉道清問了雲頌的名字。
雲頌說自己沒有名字,也不知道姓氏,村子裡的人都喊他“那個誰”、“那個孤兒”……
“沒名字也沒關系,咱們現在就取。你師兄和你一樣,他的名字便是我取的。”葉道清說。
雲頌卻看向了懷川:“可以讓師兄取嗎?”
葉道清笑着調侃了一句:“這麼喜歡師兄,那以後就讓你師兄帶着你修煉吧。”
雲頌沒吭聲,緊張地望了眼懷川。
懷川牽住他的手:“我帶回來的人自然我教。”
他蹲下來,面對面看着眼前的小孩兒,輕聲詢問他的意見:“叫你雲頌好不好?”
雲頌點點頭。
于是,那天雲頌有了自己的名字。
“卿雲燦兮,四海頌聲。同時也希望你帶着美好的祝願,像雲朵一樣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