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收到這個消息才十天,就說這事兒不太合适,但媽真的是把你當姑娘看的,不願意多耽誤你。”
王紅霞摸了摸邬清雅瓷白的小臉蛋兒。
他去當兵已經整整三年。
三年來,除了按時寄回來的津貼和信件,連電話都沒有一通。
說什麼等他功成名就衣錦還鄉,但現實不就是讓清雅給他守着嗎?
結果現在倒好,人沒了,一切都成空。
所以王紅霞覺得,自己小兒媳婦事實上已經被耽誤了三年,在家裡陪她們陪了三年,該盡到的孝心都已經盡到了。
“姑娘不像是小子,小子不結婚耽誤兩年,隻要能掙到工分,攢下錢,照樣娶媳婦。但是姑娘不一樣,你們的花期就這幾年,要是不抓緊一些,往後好的都被挑走了,隻剩下一些歪瓜裂棗,窮的過分娶不上媳婦的,或者是老鳏夫。那樣的人家實在委屈你。”
王紅霞握着邬清雅的手。
他們家在這地界是說得上的富戶,兩個兒子模樣都好,她也不是那種磋磨人的婆婆,所以嫁過來這幾年,邬清雅實打實過了一段吃飽穿暖的好日子。
但是再嫁就不一樣了。
她嫁過人,很多男人介意這一點;聰哥兒還是個兒子,現在小,不頂事,養大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口糧,将來娶媳婦又得花掉一筆錢,是個隻賠不賺的買賣。
就說這兩點,就是邬清雅的大拖累。
所以王紅霞徑直告訴她自己的打算:“這些年我也攢了一些錢和票,大多是遊策寄回來的,遊志也寄回來了一部分。我準備拿一半出來當做你的陪嫁,也是給聰哥兒的補貼。”
王紅霞知道,邬清雅肯定撇不下兒子,她也不願意做那些強迫母子分離的惡毒事,所以就給聰哥兒打算好。
但這畢竟是遊策寄回來的東西,她分配也要經過自己這個大兒子同意:“策哥兒,你有沒有意見?”
“都聽媽的。”遊策點了點頭。
他逆光而立,一半臉都隐在暗影裡,但聽到他點頭,王紅霞也松了一口氣。
“那就這樣。這些年我一共攢了兩千多元錢,還有一摞糧票布票,一張電視機票,到時候給你去打點新棉花做被褥,然後再讓你公公打一套櫃子做陪嫁。”
聽到這筆巨款,邬清雅眼睛都瞪得溜溜圓。
她急得站起來,磕磕絆絆地擺手反駁:“媽,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裡用得着這麼一大筆錢!”
别說她隻是兒媳婦改嫁,就算是遊策娶媳婦,能拿出這麼大一筆都得震驚十裡八鄉了!
“你坐下!”王紅霞還是有些威嚴的,鎮壓一隻小白兔根本不在話下。
“這些錢雖然說看着多,但是對于你之後的花銷來說并不算什麼。”
聰哥兒要長大,要讀書寫字,還要吃喝花用,難道在家裡喝奶粉,跟着媽媽改嫁了就吃糠咽菜?
兒媳婦也是個貪嘴的,在家裡她樂意寵着,要是嫁出去了,新的公公婆婆看了難道不眼紅不心疼?
她不能時時刻刻給對方撐腰,隻能邬清雅自己嘗試着立起來。
王紅霞是恨不得掰碎了揉爛了告訴她,隻差沒指着鼻子讓二兒媳婦強硬一點到時候去當家做主了,但看着對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被感動得鼻頭紅紅眼淚汪汪的樣子,王紅霞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了。
“總而言之,改嫁這事兒還是趁早的好。”王紅霞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邬清雅聲如蚊呐。
看她這樣子,靠她自己尋摸人選是不成的。
王紅霞幹脆直接拍闆:“我等下出去一趟,把看中的幾個小夥子幫你約到公社去。”
公社有一個公共大食堂,現在花點糧票就能請大師傅做兩道菜,很多小姑娘相親就喜歡去那裡。
“遊策,你是大伯哥,你也幫忙看着點,幫清雅把把關。”走到門口,王紅霞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跟遊策囑咐道。
看到對方應下,王紅霞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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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婆婆離開,邬清雅剛強撐着的那口氣一下就散了。
她她她,真的不想去相親啊!
邬清雅坐在堂屋凳子上發呆。
但她也不是完全不曉事的性子,現在這個情況,她難道賴在遊家一輩子?
但不嫁人回娘家也并不可行。
她家情況并不好,東西就那些,除了爸媽,還有哥哥嫂子和小侄子五口人要吃用,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而且當初她嫁人之後,她的房間立馬就被改成了侄兒讀書寫字的地方,就算回去也不過是支一張小床,看着哥哥嫂子的臉色過日子,給父母增添負擔。
再說還有聰哥兒。
邬清雅看向地坪。
遊策正坐在地坪裡看着聰哥兒玩泥巴,然後過去,折了一根木棍,在教他認字。
小小的娃娃微微側過頭,聽得很認真。
一大一小看起來格外和諧。
是啊,聰哥兒也需要一個爸爸,總是跟着她,聰哥兒養成了不愛出門的嬌氣性子,等他大了,跟村裡那些上山下河的皮猴子比起來,肯定要吃虧。
她也不想聰哥兒被罵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邬清雅想了許久,終于下定了決心。
下午她得去相親。
就算不成功,有人陪着去公社轉轉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