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從裡面關的嚴嚴實實,宋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腳步又快又急,李斯禾的眼神從那截紗布上移開,重新聚焦在宋祈的背影上。
金屬門把手在冬日冷的和冰塊一樣,宋祈剛觸上去,一束靜電蹿上了指尖,啪啪的靜電聲在狹小的卧室内清晰可聞。
“站住。”
卧室隻有幾平米,李斯禾踱了幾步就走到了她背後,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宋祈頸上最白皙的部位,她望着宋祈的後頸出了兩秒的神,電光火石在二人之間醞釀,李斯禾就像那隻幹燥天氣裡觸上金屬物的手。
她打着圈子在宋祈身後來回走,李斯禾不耐煩的啧了幾聲,頓住腳步:“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像我見過的一個人。”
“李指揮還是沒有打消疑慮嗎?你是覺得我像你的什麼?獵物?”
宋祈說完,笑意慢慢消退。
李斯禾察覺脖子上的絲線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收緊,宋祈周身壓抑住怒意,李斯禾表情不為所動,臉在缺失氧氣的情況下快速變紅,鬓角的青筋突突發跳。
體溫升到38度,39度,40度...心跳速度上漲百分之四十。
深夜的土家樓如同一尊龐然大物的石像,陰森可怖的吞噬着住在裡面的生命體。夏威夷将斷手放進了藍鲸腹部的無菌保鮮層裡,那裡模拟了最适宜細胞活躍生長的環境,她按下電燈開關,燈泡熄滅。
藍鲸靠牆席地而坐,眼睛射出一束紅色的光,進入了警戒模式。
玳瑁海龜相擁而眠,如同嬰兒時期身處母體的羊水裡。所有人似乎都睡了,隻有宋祈和李斯禾的房間正在上演一場對峙。
宋祈甚至不用動用手力,脫離宿主的共感體産生作用隻在起心動念之間,這玩意兒居然這麼好使,說到底她還真該感謝一下李斯禾這個引她進門的“師傅”。
“嗬——”
脖頸處的黏絲瞬間洩力,李斯禾鼻息間不可遏地洩出幾分瀕死時的呼号。
她摸了摸脖子,扯出一個很牽強的笑。
“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麼嗎?”
“一條野犬。”
還是最難馴服的那種,宋祈活了二十多年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拿她和狗比,她現在比剛剛多了一些耐心。
外面夜風呼号,沙沙作響的密林削弱了夜風的戾氣,“啪”的一聲後,一陣風和窗戶撞了個滿懷。
她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說:“我馴過一條塞伯利亞狼犬,你和這種犬很像。”
宋祈挑挑眉,用眼神寫了四個大字——願聞其詳。
“這種犬皮糙肉厚,性子烈,不服人,機警聰明,對我胃口。但有一點。”
李斯禾挑去跳進被子裡的飛蟲:“如果不是親手養大的話,西伯利亞狼犬不輕易服人,而我遇到的那隻,是在拉美亞洲大遷徙的途中和狼群生活在一起的頂級塞伯利亞狼犬。”
“它是一隻母犬,沒有人知道這隻狼犬是怎麼從塞伯利亞來到拉美亞洲,也沒有人知道它怎麼融入族群觀念極強的野生狼群,還打敗了老狼王,上位後咬死了其他所有的公狼和小狼。”
李斯禾的表情有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欣賞,就像聊起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我見過很多狼王,睿智的,勇猛的,漂亮的,天生地養的頂級掠食者就像浪裡淘沙,狼王比比皆是,但都沒有一隻比得上它。”
“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通過它的體型粗略計算過每日的飲食攝入量,但這并不準确,我立馬轉換了策略,非洲大草原沒有天眼系統,我在野外通過無人機觀測了它半年。這半年的時間裡,它平均每天都能靠獨自作戰捕到一頭羚羊,半年内殺死了想要上位的三隻青壯年狼。”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宋祈點着腦袋:“它打破了規矩,新狼王上位,老狼王讓賢,狼群沒有殺死狼王的先例,更何況它是一個異類。”
宋祈這才反應過來李斯禾似乎意有所指:“這和你的獵物有什麼關系嗎?”
李斯禾伸出指尖在空中點了一下:“關系就在你說的話裡,它,是一個異類。”
“一個塞伯利亞狼犬再怎麼強大,也不能改變自己的種族,它是犬不是狼,可是一頭狼犬不會明白這個道理,它以為隻要自己夠強大,所有的敵人都應該俯首稱臣。放在平時,或許我不會介入自然的法則,像這種狼犬總有一天會被大自然踢出賽圈。但我在觀測她的期間,對她産生了興趣。”
“我和它熬了整整半年。”
彼時李斯禾剛滿18歲,拉美亞洲遷徙途中的一頭塞伯利亞狼犬,是自然送給她的成人禮。
同行的一位外國友人告訴她這隻狼犬危險系數很高,讓她不要輕易走出遊獵車,李斯禾不信,她起初隻是好奇一隻混在狼群裡的狗到底怎麼隐藏自己的身份的。
沒想到她的無人機還沒靠近狼犬,就被一道利爪拍到了牆上。
這隻狼犬扯斷了羚羊的腿,猛地俯沖到無人機後,李斯禾還沒看見狼的方位,就聽到了一聲貫穿靈魂的低吼,緊接着無人機失去了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