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外線在她身體上拉出了一條條橫七豎八的道,防護服被割開了裂縫,她聞到了自己的皮肉被烤焦的味道,新傷覆蓋在舊傷上,那會兒太全神貫注了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實驗室有紅外線,她此時才感覺到了有點兒疼。
不過她的五髒六腑早就被紅外線侵襲了,她的肚子和其餘四肢的肌肉深層都傳來鑽心刺骨的疼。
實驗室應該有某種面部識别裝置,李斯禾是被邀請進來的,而她是不請自來甚至是強行闖進來的,所以身上并沒有被紅外線割傷的痕迹。
這種紅外線在短時間内對人的傷害并不大,不過時間長了,人體會因為紅外線的炙烤而開始自燃。
李斯禾躲開子彈後凜然然的盯着她。
嬰兒标本掉在地上後炸開,腥臭的黏膩的液體混着玻璃渣子四處飛濺,那些嬰兒皮膚被玻璃殘片紮出了無數個窟窿,皮膚表面的水膜泛着白光,腐肉被玻璃殘片帶了出來,它們蜷縮的身體竟然奇迹般的蠕動了幾下,像是一群白色的肥圓的蟲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宋祈腦子都短路了一瞬,這些嬰兒已經死了,照理來說感染源不會驅使一個已經腐爛的宿主,這對它們來說太不利了,但有一種情況除外,那就是這些感染源還沒有找到新宿主的情況下,還會繼續寄宿在死去的身體裡直到它們尋覓到一具活的身體為止。
嬰兒的皮膚很脆弱,之前這些标本都放置在紅外線範圍之外,由于宋祈這個動作,這些嬰兒都被迫暴露在了紅外線之下,紅外線立刻在它們身上燒出了線痕,宋祈無法控制的想起被架上燒烤架的烤雞,這些烤雞都被烙印出了鐵闆的網格痕迹,這些被感染源入侵的嬰兒不知疼痛般的,整整齊齊不約而同地在地上蠕動着,它們沒有表情也沒有其他任何動作,隻是非常幹巴巴的一直叫着“媽媽”。
死了的身體神經無法傳遞痛覺,所以它們沒有躲避,一隻隻剩半個身體,一隻眼睛半個鼻子半張嘴的嬰兒蠕動了一下後,它的橫截面啪嗒一聲黏在了地上,看上去仿佛和地面長成了一體,赤裸的肢體仿佛從地底深處伸出來般胡亂撲騰,宋祈看到它的頭發上轟的一聲冒出一串火苗。
李斯禾的表情僵硬了,宋祈記得伏禧提到過李斯禾很怕火,想到這裡它操控黏絲卷起這個嬰兒屍體朝李斯禾砸過去。
空氣流速加快後火焰燃燒的更加猛烈,嬰兒的身體在半空中燃燒成一團火球,隻剩一隻腳和一隻手在火舌裡掙紮,李斯禾騰起一條腿用力踢開,朝宋祈開了第二槍。
伏禧饒有興緻地爬在牆上觀看這一切,在她的身體背面,一個身穿藍色背帶連衣裙的女孩兒身影從半透明轉而越來越清晰,不過她始終沒有說話,指針已經過了十一點十一分,伏禧突然雙眼瞪住,心髒的位置凸了出來,這個異樣轉瞬即逝,她表情很痛苦,仿佛即将按捺不住了,捂上胸口:”能不在這時候搗亂嗎?”
“該換我出來了,像你這種已經腐爛了很久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換我出來,我會幫你把這兩個女人的身體搶過來。”
伏禧的臉閃爍了幾下,出現了另外一張臉的影子,兩張臉交錯着變化莫測,伏禧的面部表情時而癫狂時而正常,一道裂縫一直從伏禧的耳後裂到她的嘴角,露出皮肉下的牙齒以及部分骨骼,女孩有些于心不忍地說:“你掙紮得越厲害,這具身體隻會爛得更快,你也不想看到你原本的身體面目全非。”
“神代….”
伏禧如同喘息般地歎出這兩個字,緊接着她的意識消失了,一隻略帶嬰兒肥的手劈開伏禧這隻腐爛的皮肉,拉開背後縫合在表皮上的拉鍊,從鬥篷下鑽了出來。
一隻軟趴趴的美人皮松垮垮地架在人骨上,沒了感染物的支撐後,這具身體看上去眼歪嘴斜,像個癟了氣的氣球,女孩的心髒處劇烈跳動了幾下,身體裡的另一個人似乎在竭力控訴。
她從衣領上摘下來了一根很細的針,然後扯下了自己的一根頭發,慢悠悠地縫合着伏羲皮肉破損開的地方。不遠處李斯禾重新給手槍上膛,宋祈朝女孩打出了一發子彈。
子彈的走火味霎時覆蓋了嬰兒腐肉味以及混合着令人作嘔的藥水味,神代冷寂的雙瞳裡倒映出一顆子彈。
子彈帶着熱風轉眼間就要舔上她的眉毛,她一手拎着伏禧那張略顯破敗的人皮,緊接着她像是披披風一樣甩了一圈人皮,淩空後空翻了一圈躲開了子彈。
她施施然地把針插進了人皮裡,此時她臉上每一個骨節凸起的地方都爬滿了白色的魚鱗,她擡頭看向宋祈的眼神裡帶有不加掩飾的嘲諷。
而她揚起披風時的動作就仿若一條從魚鈎下逃脫的魚,宋祈這個試圖釣起她的人隻能望着空蕩蕩的魚鈎唉聲長歎。
宋祈沒再寄希望用槍能殺死這些感染物,而此時附着在外牆上的夏威夷也神色凝重,斷臂傷口滲出了血液,雨水将血液洇得不成形狀。
聲音在虛弱狀态下開始顫抖:“我們用槍殺不死她,這件事是我低估了,不,公司根本沒有預測到譚家村會出現這麼棘手的感染物。”
宋祈單手握着槍,目光警惕地在神代和李斯禾身上遊離,她踩到了一塊碎玻璃,後背已經緊緊貼上了牆,但對面二人還在不斷靠近,她忍着紅外線灼燒出的痛意有些無能為力地在腦子裡問了一句:“消殺隊什麼時候能來?”